剑尖划过地面,在漆黑窄小的小巷迸溅出妖冶的火花,随着宝剑主人的步履而缓缓移动。
林家庄高高的城墙之上,有身着玄色华服的青年迎风眺望。他望着忽明忽暗的火星,终于放肆了唇角的笑意,声音温柔而蛊惑,“夭夭,好久不见,喜欢兄长送给你的新婚大礼吗?”
“十多年前,先生都不曾击垮夭夭,区区药人围剿,当真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先生去连州瀛台?”任扶风眼里的讥讽不带丝毫的掩饰,望向他的凤眸还带了几分恨意。
严述浑然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恨,面色却是一沉,讥笑道:“李相夷救了她一次,还能救第二次?别忘了,当年夭夭能够逃脱孤的天罗地网,除了李相夷确实无人能敌外,还有冷旦和漆木山两个老不死的从中作梗。现在嘛……漆木山已死,冷旦几师徒被困连州,李莲花是否为李相夷尚且存疑,就当他真是李相夷好了。纵使他有滔天的本领,当真能够从元宝山庄赶到林家庄,在几百药人手中救下夭夭?”
任扶风抬眸,两人对视一眼,久久没有发话。幽森的凤眸看着火星子消失在小巷拐角处,小狐狸一样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声音却是冷静得可怕,“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严述心头诧异,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你倒是对他们有着非常可怕的信任。”
月光倾泻,温和地落到任若风枯黄的秀发上,映得发间的华丽鎏金发饰闪闪发亮,如同这双锐利的凤眸,在漆黑的夜里亮得出奇。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夭夭与李门主,我自当万般信任。”
严述一言不发,眸色越发深沉,过了俄顷才道:“若当年你如信他们一般信任我,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没错。”任扶风声音淡淡的,“热爱大雍每一寸土地的父亲也没错,错的是你。”
意料当中的答案,严述勾起一抹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她很像你,倔强得很。”
任若风不发一言,任凭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缓缓垂眸望向白夭夭消失的方向。
前方是死胡同,往右边拐弯步行数十丈,便是通往城门的朱雀街。彼时,夜深人静,安静得能清楚地听见药人们痛苦的吼叫,以及有序的脚步声。
白夭夭孤身一人不敢轻举妄动,执着挽留剑,后背紧贴墙壁,遁匿于黑暗中等待第一批搜寻的药人离开。
抬头,余光瞥见不远的城墙上有金光一闪一闪,定睛细看就会发现,光闪得很有规律。
一息三闪,共五息。这是阿扶与她特有的联络暗语,一息三闪表身侧有劲敌,不可轻举妄动,五息为熟人。
想到这里,白夭夭微微一愣,“果然,林阿黄在镜湖湖泊看到的妇人就是阿扶。那么她所指的熟人……”
她与任扶风共同认识的人很少,除却药师宫的师兄弟,就是在客栈里躺着的任若风。可按照药师宫师兄弟们的性子,断不会看着她遇险而坐视不理。
白夭夭顿了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不可思议道:“永定?”
不对,如果是永定的话,应该是四息。她差点忘了,五息是她自己的熟人,而非彼此的熟人。
须臾之后,她忽然想起林阿黄说过,那日在湖畔撞见阿扶与一斯文书生发生争执。若斯文书生是她白夭夭的熟人,除了严述,她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别的人来。
等等,为何阿扶会和严述一起?白夭夭皱起眉头,结合近来发生的种种,一个可怕的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
难道严述就是永定太子?她霎时间呆住,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可怕。
夜风微凉,徐徐拂面,撩动着额前碎发,露出惊恐万分的眼眸。
族人被人一刀刀斩杀于自己面前的画面历历在目,血腥味如这夜里的风般汹涌而来,扑到她惨白的脸上,刺激着她感官。脑海中的画面一闪,又回到那年雨夜,她站在雨幕中,隔着滂沱大雨望见一双冰冷的凤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他隔着尸山血水,隔着茫茫雨幕与她遥遥相望,随后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如恶鬼低吟,一字一句道:“我找到你了,夭夭。”
她终于想起来了,是永定!真是严述!那双被她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阴鸷凤眸,那双她误以为是血域狂魔燕无双的幽深眼睛,就是永定所有。
万没想到严述就是永定太子,更没想到他就是灭白氏满门的刽子手,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费尽心思救了仇人!
白夭夭瞳仁骤然紧缩,痛苦得几乎无法自主呼吸。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深深吸了口气,手上不自觉将剑柄抓得更紧些。
太荒谬了……
白夭夭浑身一震,呼吸陡然急促,“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要留她一人苟活于世?为什么要杀掉所有她在乎的人?
她的父亲可是他的老师啊……杭州旱灾、连州洪灾,父亲宁可自己饿死也要护着他平安归京,他居然设计杀白氏全族,逼恩师自戕于诏狱!畜生!
手中三尺长剑“哐当”落地,白夭夭失魂落魄地摇头,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