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菡撑着拐杖来到坪场上,知道明天农忙假 已过,孩子们要来上课。她心里焦急。母亲给她拿来了椅子,让玉菡坐下。她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轻言细语地在劝玉菡。这几天都有社员和学生来看望她,玉菡在心里感激着乡亲们。但她最想来看她的人是许涛海;人在最弱最难的时候,想着心里的那个人,此时此刻能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在哪里,玉菡在这时淌下了泪。她想着许涛海为什么不是这附近村寨的人?想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和他,跟寨上人一样,夫妻没有分开过一天?现在,坐在坪场上,能看见他上工收工再来屋里。想他,是不是把自己想痴了?这些想法多遍多遍地在心里有过。为什么对许涛海不放弃?还在等下去?
寨上,一群孩子走过,蹦蹦跳跳往山路那里跑去。她的目光回到了还是臃肿的脚上;上面包着一块布,留着草药的印渍。这几天,宋德辉、周发武来屋里看望她,有时是宋德辉单独一人;有时和药医周顺昌一起来为玉菡换药。
下午,社员们开始收工回来,玉菡撑着拐杖要去寨里,母亲拦住了她,玉菡和母亲僵持了 一会儿。贵珍回到了屋里,她放下背篓,在堂屋里倒着猪草,知道玉菡要去寨里,来到她身边,玉菡说:
“你脚还动不得,去学校恐怕要到半个月以后了。”
“等到那时,会把我逼慌的。我想通知孩子们来屋里上课。”
“这是个办法,我给你去通知。”
“你的话,孩子们会相信吗?”
贵珍和玉菡还在说着,丈夫周成光和宋德辉一起走来。贵珍把玉菡的话说了一遍。他们在犹豫。玉菡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宋德辉答应替玉菡去通知。
第二天,坪场上摆着两张四方桌子,孩子们来到了玉菡这里,坪场上有了读书声。
周顺昌的蛇药确实厉害,周玉菡的脚彻底痊愈。
她轻松地走在去学校的田坎上。身着一件白色土织布衣,一头齐耳的短发,抱 一沓课本,依然风姿优雅。宋德辉和井边几个挑水的人,看着她,流露出喜欢的笑容。
放学,周玉菡在路边,遇到宋德辉两口子走来,她和走在前面的彭冬菊招呼道:
“嫂子,收工了。”
“嗯,”彭冬菊应着,也不看一眼玉菡走了过去。宋德辉停住了脚步,问起玉菡学校里的事,知道玉菡准备去学生屋里。他们边走边说着。
宋德辉回到屋里,见冬菊在灶门口生火,她走出,拿着刷把洗锅。德辉心平气和地说:
“冬菊,刚才玉菡和你打招呼,你板着脸,直冲冲地往前走,不好看,晓得吗?”冬菊面有愠色道:
“你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在她面前,怨我失了你的面子?”
“你说话好听些好不好?玉菡,她和我们是一寨人,一个队的社员。”宋德辉拿着脸盆,站在缸前说。
“‘玉菡,玉菡,’喊得亲热的很。你晓不晓得,队上人背后怎么说你,不喊周老师,喊她玉菡。我不想讲你,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喊不得?”冬菊停下手里的活说:
“我憋心里的话,还没有和你问清楚,我问你,那天她被蛇咬,为什么偏偏是你宋德辉把她背回来的?你是不是暗中在跟踪她?”
“你不要疑神疑鬼好不好。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这个支书,干脆让你当算了。”
“我说宋德辉,我看人家没有那种心事,所以,她喊我,我才‘嗯’地应她。你一个长工,晓得人家看上你哪里?不要以为有支书这顶帽子,到周家寨算个红人。”
“我说你这嘴,你扯那无聊的干什么?”
“我偏说,怎么的?”
“晓得你是怎么个婆娘,我宁愿打单身。”
“那现在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彭冬菊不是你宋 德辉想赶走就赶走的。想离婚,办不到!”
“既然这样,你还天天找什么茬?今后,玉菡和你打招呼,客气点,不要像借你米还你糠的,周家寨不是人家久呆的地方,你懂吗?”
“你怪谁?你在教训哪个?是你这狗日的,不安好心。”她蹲在灶门口哭泣说,“我做错了什么?”然后‘吼’地一声道:“宋德辉,我今天哪里对不起你?为一个婆娘,你一句不让我。我得你什么福享?你挣一天工分,我挣一天工分,这一屋的家务事,你插过一手吗?”
听着彭冬菊的哭声,宋德辉心烦难受,板着脸,屋里,不见了他的影子。
彭冬菊见他走出,愈加伤心,站在了门口,大声喊道:
“宋德辉,你走,你不要这么对付我。为那个婆娘,要我这样,要我那样,我文盲,我不会斯文,不会客气。她行,她强,你给他做男人去!你那背时的,要和我离婚,呸!”
彭冬菊边哭边骂,一阵是高声大喊。特地哭给左邻右舍听,有人站在屋前屋后在观望,看她在坪场上舞脚打手。
宋德辉烦躁地不知道去哪里。想着想着,他往周发武屋走去。考虑着莫撞见玉菡,她本来过着不是安静的日子,不该搅起什么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