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明德思索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你所言有理,且让本王想一想对策,届时再与你商谈。”
明砚舟闻言也不再耽搁,颔首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明德从门缝中看着他身形隐入黑暗,心中对他顿时起了几分忌惮。
这样滴水不漏的人,为己所用之时固然是好,可若有一天翻了脸,便是无穷的后患!
直到再也瞧他不见,明德这才收回视线,他转身走到桌案旁,垂眼便瞧见了那盏并未动过的茶水。
明德嘴角浮起几分笑意,心中已如明镜一般,看来明砚舟对自己亦是如此。
但那是后事,如今还是得佯装兄友弟恭,先图大业。
……
柳府中堂之上,孙如海拿着一份文书,面上尽是笑意:“大人您看此处。”
柳青河合了茶盏,从他手中接过十余年前的行军录,借着烛火的微光瞧去。
“靖嘉二十七年,冬。帅遣副将明砚舟领一万人马,驰援岳州。”
柳青河只觉莫名:“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能瞧出什么?”
“大人,这便是那明砚舟的罪证啊!”
柳青河又低头仔细看了看,隔了两行,又有几个字。
“岳州大胜。”
他愤而将那行军录扔还给孙如海:“孙大人是疯魔了不成,本官令你寻明砚舟的罪证,你给本官找起他的功绩来了?”
孙如海将案卷合上,小心翼翼地塞入袖袋,闻言笑起来:“大人可是误会下官了。”
柳青河撇开眼,竟是看都不看他。
孙如海也不恼:“您可还记得靖嘉二十七年的冬日,发生了什么?”
柳青河闻言,神情一顿,片刻后又捧起那盏茶:“你有话可直说。”
“是是。”孙如海恭敬应下,眼中颇有些得色:“大人或是不记得了,那年冬日先是离青州最远的岳州起了战乱,随后是稍近些的宜州。叶宣遣明砚舟领兵去援,但他可是先去的宜州。”
柳青河拧紧了眉:“宜州离青州近些,他一路北上,自然先援宜州。”
“可宜州本就囤了两万兵马,境况远好于岳州啊。”
柳青河闻言,心中一动:“你是说……”
“是。”孙如海笑起来:“明砚舟不遵帅令,先驰援了囤有重兵的宜州,拖延了几日才领兵至岳州。岳州将士硬捱了几日,又怎会没有死伤?”
柳青河眼中不悦之色缓缓散去:“可知岳州死伤几何?”
“那几日的死伤人数并未有记录,不过他既犯下如此大的错漏,那么岳州一战中所有为国战死的兵士与百姓,为何不可全数算到他头上?”
“岳州一战,死伤将士数千。明砚舟贻误军情,理应获罪。”柳青河揭开杯盏,吹去茶水上的浮末:“不过你我谋算多日才定下他的罪责,倒也不算辱没了他。”
孙如海见他开怀,心中亦是高兴,他殷勤道:“大人若认为此事可行,那下官便去写奏折。”
“不急,此事重大,你一人或不能成事。”柳青河抿了口茶:“本官遣人去与众位朝臣说一声,共行弹劾之事。”
孙如海眼前一亮,他忙起身拱手道:“下官谢大人援手。”
……
可他们并未想到,荣成帝此次却病了多日,朝政仍由明德代为处理。
雪花般弹劾明砚舟贻误军机的奏折,最后尽数落于明德眼中,再未能朝帝王寝宫之中递进一寸。
时间倏然而逝,几日之后,内廷之中也无任何敕令发出,柳青河顿时明白过来。他垂手站在朝堂之上,不远处是代行天子之责的明德。
如今明砚舟已为明德所用,而这二人又处处与自己作对,柳青河心中顿时感觉不妙。
袖中的手指寸寸曲起,脑海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朝臣所言如今完全入不了他的耳,半晌后柳青河抬起眼,佯作担忧道:“殿下,我等朝臣已多日不见陛下,实在忧心。不知陛下如今可还有何处不适?”
身后柳党闻言,顿时齐声附和。
明德怎不知他谋算,闻言只看着他,神情平静:“父皇深知尔等的忠心,是以今日上朝之时特遣本王告知一声,他如今已无病症在身,不过尚有些乏力,再休养几日便能大好。”
柳青河闻言,神色一松,瞧着倒是极为关心荣成帝的生死:“得王爷此言,我等也能安心了。”
他抬起头,嘴边笑意盈盈:“王爷虽不是初揽朝政,但到底年轻。若有事务无法决断,微臣虽不才,也是能答上一二的。”
“柳相此言虽逆耳,但确是忠言。”明德朗声一笑:“不过,本王资历虽浅,但运气却极好,至今都未遇上不能决断之事。”
“是吗?”柳青河勾唇而笑:“可微臣倒是听着朝臣们议论……”
他转过身看向左景岳:“左大人,您方才提及了何事?本官一时倒是有些记不得了。”
左景岳心中暗骂了他一句,但此时被提及又不能无视,只得出列:“殿下,微臣前日里提请的弹劾,至今未得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