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慢慢挪动脚步的人,听了这句话立刻犹豫起来。“现在过去,会不会给人家添乱?”“她家起码比这里安全,”启澜一心拖着他往前走,“万一那帮坏人又找回来,我们哪来力气再去跳一回井?”尽管这个时刻去见小美可能存在种种未知的变数,一想到自己连累了好朋友,章文轩心中就十分惭愧。井下的煎熬是非常残忍的。缺氧憋得慌,还得忍受泡冷水带来的身心痛苦。若不是启澜以惊人的毅力抱紧了救命的绳索和吊桶,他们或许已经沉入井底。和那些意外身亡的人一样,挣扎着死去,慢慢化为骷髅。他让了步,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我们不要待很长时间,好吗?”启澜抬手帮他理了理乱了发型和衣服,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当然只在门口看一眼,就走。”少年的眼里压抑着某种情绪,只不过他没戴眼镜,分辨不出罢了。他们沿着小巷子走了约莫半个钟头,面前出现了熟悉的竹子和房屋。启澜忍不住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奇怪,都这么晚了,小美姐还不休息?”章文轩睁大双眼盯住窗户,语气有些不安:“小澜,你的眼神好,窗帘好像换成白的了?”二楼的卧室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把白色的窗帘都照出了一层橘黄。而上次他来,的确是粉色的。“章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敲门吧!”叩门三下,窗户边果然又出现了一个老妇人的脸。她的声音嘶哑,“你们来了......太好了!”石妈不但双眼红肿,神色憔悴,过去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髻全部散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打开了房门,让两个小伙子进屋。“发生什么事了?”启澜刚问了一句,旁边的章文轩就踉跄着往楼梯处跑。匆匆忙忙,连脚上的皮鞋掉了一只都没有回头。“咚!咚!”门敲了好几下,里边没有动静。石妈拉着启澜上楼,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小姐,别伤心,你的朋友们来了!”轻微的声响过后,门开了。小美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站着的人,明亮的双眸瞬间又落下了两行泪水。她努力地笑了笑,白瓷一般的脸颊略微有了一丝淡淡的粉红。“你为什么还要来?不是说好走了么?”章文轩的浑身上下潮湿又冰冷。从未想过会以这么狼狈和落魄的形象出现在一位姑娘面前。他有些局促,忐忑,下半截话不知该如何说。可是,在小美的眼中,她爱的人穿的是神气的白大褂,洋气的西服或潇洒的长衫,还是破破烂烂的一堆碎布,都没有区别。她只要他好,远离一切算计和伤害。石妈悄悄地转过脸去,抬起布满青筋的手一遍又一遍抹泪。章文轩的心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询问,就被少年一把拖到了旁边。“小澜,她们为什么都哭了?”这一问不打紧,启澜都不敢随意说话了。上午他从董院长的办公室里知道了两个惊人的秘密。小美出嫁和悦娴惨死,都是有人幕后操控的结果。更可怕的是,这两件事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实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单独拎出任何一件,都足以炸得章文轩体无完肤。卧室里一片沉默,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小美从医院的小花园送走了启澜,被带往叔叔的办公室。迈过一级级的台阶,她终于在时隔三年后见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看得出,他为了给这位年轻女子留个好印象,特地让高手打理过了胡须和发型,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至少五岁。军服一尘不染,每一颗扣子,到脚上的皮靴,都擦得闪闪发光。“你答应了吗?”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很好,”对方嘴角一弯,皮笑肉不笑,“但愿不是强迫的。洪某最讨厌强人所难。”他扬了扬手里的刚喝干的茶杯,董院长就毕恭毕敬地端来一把紫砂茶壶。喝完第二杯茶,领路的年轻军官悄然离开了。院长敏感地觉察到了来客的意图,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只留下小美一人来应对。那人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冷漠。斜靠在沙发上,从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用眼神示意姑娘坐到自己的旁边。一双鹰眼盯牢了她。里边流露出来的威胁如同一把插入心脏的利刃。一想到这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她不得不强忍着心头蹭蹭往上冲的火气。戒指上的宝石光彩夺目,压得纤细的手指一阵隐痛......不记得他在耳边说了哪些话,也不记得他临走时带着什么表情。小美失魂落魄地挣扎着回了家,关在房里,不吃也不和。石妈帮不上忙,劝说也无用,只能边哭边着急。在房门口陪到后半夜,直到听见敲门声才下楼查看。启澜和章文轩的到来让老佣人看到了希望。至少有他们在,小美可以心情好一点,稍微吃点喝点,免得饿坏了身子。三个年轻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彼此的情绪,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最后还是靠旁观的石妈打破了沉默:“我下楼煮一锅粥,炒几个小菜去。”“大家难得聚一起,就好好地说说心里话。下回见面不知何年何月。”待石妈钻进了厨房忙活去了,小美才主动走上前来,和章文轩四目相对。启澜怔住片刻。上回他和陈醒碰巧目睹了她在门口抱紧了章文轩道别,记忆犹新。这次他们靠得比上次还要近。下一步理所当然会有些需要避开画面。吓得少年赶紧退到楼梯边:“我去厨房打打下手,石妈一个人太辛苦了。”“不,小澜不能走,你们两个一起进屋听才好!”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小美忽然关了灯,放了窗帘。四周黑漆漆的。这窗帘盖下去,丁点儿月光也透不进来了。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