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破窗,清冷的月色。萧索,枯燥,又有一丝未知的迷茫。除了偶然飞过的寒鸦在夜幕中留下一个孤独的剪影,清一色的房屋和树木。启澜揉了揉眼睛,困意难挡。打完一个哈欠,从窗边离开。唯一的油灯已经无声地熄灭多时。章文轩靠着墙壁,疲惫地睡着了,眼角的泪水未干。少年放轻脚步,走到简陋的木床边,想找些东西给他盖上。刚揭开发黄的被子,就嗅到了一种由烟草,汗水,酒气和和血腥气混合成的怪味。难不成是一家黑店?!借着窗外进来的微弱光亮,他抬手仔细看清了手表上的时间:午夜十二点还差不到五分钟。“吧嗒!吧嗒!”门外有人拖着脚在走路。起初,启澜只是竖着耳朵听,三分警惕,七分好奇。然而,当他分辨出脚步声正是冲着自己所在的房间而来,浑身的血直往脑门上涌。“啪!”咬牙抬脚一踹,桌子就像安了轮子一般迅速地滑到了门后。他转身又快速地搬来木床抵住了有些摇晃的桌子。门外的人强推了几下门,纹丝不动。大概觉察出异样,“呯呯”地暴力撞击起来。持续的响动惊醒了章文轩。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未看清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双有力气的手拖到了窗台前。启澜利索地把床底找到一根落满灰尘的绳子打了两个活结,把自己和同伴系在了一起。“章兄,快趴我背上,不要睁眼!”说罢,敏捷地一跃而下。巨大的撞击声在房里响了一遍又一遍。不堪撞击的门终于四分五裂,外面的几道黑影闯了进来。“不好,老大,两个都逃走了!”“送上门的肥鸭子又没有了,都怪你们太蠢了!”“小的这就喊人带上家伙去找!”客栈有两层,高度不过八米。除了方才拼命撞门的那一位带头老大,十来个人提着灯和寒光闪闪的刀子棍棒,分了两组去找。带头的晃了晃发痛的胳膊,站在客栈门口擦着一柄大刀。寒风吹过布满伤疤的脸庞,每一道疤痕都呈现出紫红色,触目惊心。一身都是通黑色,连脚上的袜子都是黑的。早年据说犯了死罪,在牢里待过。后来逮到机会夺刀精准地砍了看守的头,越狱成功,因而得了一个‘削爷’的江湖诨名。削爷不过三十来岁,却是道上的名人。一手极其残忍的刀法令同行闻风丧胆。除了与其他帮派争夺地盘,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前不久有人出了高价,要他深夜潜入唐老板家里把关在地窖里的章文轩弄出来,交到特定的买主手里去。先交定金五十,成了再给五百大洋。唐家宅院很大,翻墙进入容易隐藏。地窖里的人被打得半死,又不会武功。看守的人也三心二意。如此难度低,削爷自然不会亲自出马,只派了一小伙手下去。趁着夜色将人质从地窖拖出,趁着天未亮装麻袋拿车运走。一气呵成,神不知鬼不觉。大堆银钱马上要到手了,却在最后一步陡然生变。派去押送的都死了,前来接货的也一死一伤。落了个人财两空,双方都难以咽下这口气。最近又有神秘买主拿了更多的钱,目标依旧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倒霉医生。接到消息就领了人马赶到客栈,乔装扮成掌柜的削爷,边逗八哥边等着鱼儿来投网。这一次,章医生带了个同伴。也就是多出来的人,让他谨慎了不少。上回救走人质的是谁?功夫厉害得连杀手团的高手都落败而逃?手下却蠢蠢欲动,一个个催促他尽快动手。“爷,那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一根扁担就能打倒!”“扁担?杀鸡何须费牛刀!”“冲进去绑了出来都不用一炷香!”“要不是买家要活的,老子这就砍了他们的头,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群情激愤,纷纷嚷着要往里闯。在削爷的坚持下,这帮乌合之众最终拖到了午夜,待住宿的人睡着再动手。他率先拿着大刀撞门,不料刀背一震,重重弹了回去。门后有一股不小的力道在抵抗。破门而入时,除了一张被掀翻的木床和断成三截的桌子,半个人影也没有了。他一边迎着寒风擦拭大刀,一边四周张望。派去寻找的接二连三地回来。无一例外空手而归。目标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不甘失败的黑帮头头提了刀,带着手下继续朝各个街巷仔细地搜索。一伙人走了还不到一刻钟,他们之前路过的一口深井里就传出“哗啦”的水响。启澜深吸一口气,踩着井壁上的小坑,奋力往上爬。木桶“扑通”一声滚到了地面。从井轱辘底下冒出个脑袋,乌黑的头发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双明亮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可疑情况。于是弯下腰,费力地从石块砌的井口探进去。两只冻得通红的手攥紧了又冷又滑的绳子,一节一节地拉,气都不敢喘。章文轩吊在井口和井底之间。脚下是漆黑的深水。冻得手脚哆嗦,牙齿也不停地打颤。若不是腰间的一根绳子把他和启澜捆在一起,早就坠下去了。少年在头顶上轻轻地喊:“章兄,抓紧绳子,别松手!”他强打起精神,拼出全身的劲,抓到一块凸出的石块。粗糙的石块增加了摩擦,减少了打滑,也能让绳子那头的人省些力气。凭借着最后的一点力气,身子终于露出来一半,鼻子也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眼疾手快的少年一咬牙,把他拖到了地上,两人都累得呼呼喘气。多亏了这口深井,才有惊无险地从黑帮的包围中逃脱。后半夜的天空,月亮已经潜入了深灰的云层。他们身上的衣裤又湿又冷。风一吹,像拿刀子在砍,刺痛无比。不远处,小美的房屋依旧亮着灯,给寒风中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