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西斜,鱼翔潜底,燕子归巢,倦鸟还林。
几只翩翔于低空的鸟儿,掠过满是金箔的湖面,轻盈地穿梭于云林,偶有一只雏鸟,笨笨拙拙地煽动着稚羽,摇摇欲坠。
风来得很不合时宜,迎面冲击着它的双翅,纵使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它还是在这场与大自然较劲的决斗里输得一败涂地,徒然自高空坠落。
“砰——”
它单薄的小躯体,撞落于船篷上,复而掉进船尾处。
夏梓沅听着耳边传来的动静,转头望去,正见一只鸟瑟瑟地仰躺在木板处,它不服气地蹬着小短腿,挣扎着挥动翅膀,似要与天公再比高。
它的卖力求生,夏梓沅看着心底轻笑,哪怕它飞起来又如何,风口浪尖之上,危险横生,还不若明哲保身,等风平浪静后,再度发力。
心底这般想着,她也没隔岸观火,提起裙摆,走至这雏鸟旁,轻手拢起托在手中,反复打量起它的伤势。
这只鸟乌漆嘛黑的,看不出什么品种,羽翼虽接近丰满,却比不得成鸟蓬松,左右查探一番,唯有腿骨处弯曲着,不大自然,倒也福大命大。
船尾处没什么庇荫,穿堂长风直吹得披风鼓鼓作响,夏梓沅无奈托着它退回船篷下。
褚云梨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她失神地觑着她手心处孱弱的孤零幼鸟,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才张口道:
“我爸妈他们,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叮问,夏梓沅一时恍恍惚惚。
自她记事起,祖母身体便一直不大好,精神也不振,常年依赖于各类药物吊着,头发斑白的老太太浑身皆是死气。
医生说,身体已经是行将就木了。
可老太太凭着一腔抓不到的执念,硬生生地撑了几度春秋,直到一个冬日的寒潮临境,她再也撑不住,倒在了病床上。
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全身插满了冰冷的管子,出气多进气少,像是风吹就坏的美人灯。
大多时间是由祖父陪护在侧的,父亲因事业繁忙和急于找到姑姑的踪迹,甚少来探望,每次他来时,祖母总会满怀希冀地问他:“找到小幺了吗?”
小幺是姑姑的乳名。
父亲对此,无语凝噎。
作为一个兄长与儿子,他很是自责,哪怕他倾尽全力,也丝毫找寻不到妹妹的踪迹。
久而久之,他来的次数也少了。
哥哥们与她倒是有空没空地来医院逗二老开心,让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白色病房充满了欢声笑语。
几月后,祖母的精神意外地好了许多,身上的管子也撤去不少,甚至能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在院里晒太阳了。
那日她忙完了课业,闲来无事,来到医院探望,病房里竟空无一人。
找来找去,她找到了一处草坪,一树梨花下,祖母换下了病号服,着一袭黑色旗袍,手中抱着一个布娃娃,恬静地依偎在祖父怀里。
柔和的日光透着树影,打出斑驳的星星点点,星星状的光上,是零零碎碎的白色落花,就像天使莅临人间的香甜梦路。
她的心底油然生出悲戚之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流失在她的世界里,不复相见一样。
那股莫名的哀伤萦绕在她身侧,堵得喘不过气来。
当时,好似是有一只从未见过的漂亮蝴蝶,独独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出奇地驱散了她的阴霾。
令她开怀了些许后,蝴蝶才翩翩飞于花叶间,很是神奇。
她的到来,惊扰了他们,祖母睁开了疲倦的眼皮,和蔼地看向她:“是咱们家的小公主来了啊。”
唐家家风一贯如此,从不重男轻女,反而重女轻男,这样的家风培养出了两个小公主。
一个唐云梨,一个唐窈。
想到此处,她才后知后觉地问及祖母:“为什么咱们家这么宠女儿呀?”
祖母乐呵呵地,避着祖父悄悄说与她听:“儿子啊,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明面上看着好看罢了,哪有女儿贴心,不过这话可不能让他们听见,要该不喜了。”
“嗯嗯,我绝对不说。”她知道的,祖母从不苛待父亲,更无轻视一说。
祖母笑了,遂而瞥向了天际远处的浮云,话音里是怅然的遗憾,她说:
“窈窈啊,若有一日,你姑姑回来了,替我告诉她:往后余生,自由快乐就好,人都有定数,不要再为不在的人止步不前了。”
那句话的结局,过于沉重了,她没敢轻易应下。
到了晚上,彩云散去,花枯坠地,有人猝然离去。
[肥波,有什么办法能让姑姑回去一趟,或者看一眼现代的亲人也好,可以吗?]夏梓沅骤然发问。
“宿主,没办法的,姑姑的系统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再也回不去了。”肥波说话的底气也不是很足。
事到如今,它也搞不明白这些任务的意图是什么,厌烦地点了点一直显示在角落的警示符号,仍是没有半点显示。
夏梓沅声滞,掐住自己的虎口,佯装一切都好,对褚云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