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有一个mov文件。
诺筱叶把视频点开。画面里出现了商阙的脸。
商阙手上拿着造句本,他总是不断地朝四周看,好像他知道附近有人,却不知知道在哪个位置。诺筱叶注意了进度条,大概有五分钟。商阙显然这时候才注意到录制开始了。
“不是我……”他说。
接着他在低下头,看手上的那张纸。
“我是无辜的,我被人骗了。你们都被骗了。”商阙说。“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不过没关系,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这里……根本就是监狱。现在的医疗条件不是越来越好了么,身体上的疾病慢慢都可以医治……接下来是脑子。资源是有限的,不可能平等地分给每一个人。所以每一个人脑子都有病,每个人都得了不会知足的病。”
“我也有病,我也有病……”商阙继续念道。“我小时候有多动症。我跟老师对着干,我欺负同学,和人打架。个子又很小。老师讨厌我,同学害怕我。他们都希望学生听话,不管之前的生活环境差别大不大,都要学着集体生活,要一起玩。要好好写作业,好好学习。落单的孩子都是不正常的孩子,所有人都要学着去变得一样……这样的教育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而他们长大之后,正一如既往地平庸着。我觉得所有人都错了,我觉得他们才是错的。可我反驳不了任何人,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这纸……写得下这么长的字吗?”欧樾童突然说。
在商阙转学之前,韩孝然并不是班里最不受欢迎的那一个。相反,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她,甚至觉得她在班里很受欢迎。一个团结的班,注定要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才能维持长久以来的稳定。团结的集体需要有共同的目标,比如,同样讨厌着一个人。以前,韩孝然觉得,和集体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反思着自己到底是什么行为做错了。
“被边缘化的那个,就一定是弱者吗?”商阙念道。“如果不认同这一点的话,就证明给他们看吧。”
这时候他的额头被人从后面打穿了。鲜血溅到屏幕上。站地最近的诺筱叶吓得坐在地上。
“这个故事……应该有某些含义吧。”陈源突然说。“从第一间教室到现在。围绕着校园霸凌和孤立这个主题。商阙似乎变成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而就在刚刚的视频里,他被射杀了。”
“他在班里,算是被孤立了,对吧?”陈源问欧樾童。
“他……为人是比较奇怪。”欧樾童说。
“袖手旁观的人,有罪吗?”韩孝然突然问。“那些看到有人被欺负——孤立无援,但视而不见的人。或者被迫趋炎附势的人。都会成为被欺凌者痛恨的对象,你们觉得,这样的人,有罪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家不都成了罪人了。”欧樾童说。“大多数人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顾得上帮别人啊。”
“是吗?你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被一起憎恨吗?”韩孝然问。
“之前没想过,不过……不觉得,你呢?”欧樾童反问道。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大概只会憎恶那几个真正讨厌过或者付诸实际行动的人,这样的情绪,也就渐渐转移给了整个集体。很长时间过去了,只剩下恐慌,早就没有恨了。
“物极必反吧,人的生存空间被压迫到一定程度,是会反抗的。”韩孝然说。“再弱小的人,被逼到极致,也是会报复的。到那时候,袖手旁观的每个人,都是他寻仇的对象。”
“死人就不能报复任何人了。”欧樾童说。
陈源正把诺筱叶扶起来,抽屉里有一个dV机,但没有电源,诺筱叶把电池口打开,里面塞着一把钥匙。
他们前往第五个房间。陈源猜测,完整的规则会被存在第六间教室。四个人从五班的后门进入。房间正中间摆着一个车架,油漆都褪色了,车顶看起来也早被熔断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三个人已经进去,在车座上下翻找起来了。韩孝然站在门口。有时候,随着时间而渐渐蒸发的记忆,会因为某段熟悉的旋律、某种味道、或者相似的物件而被唤起。她想起来那时候,她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5月10日,晴。去拓展训练的日子。
全班一起坐上了大巴车。通往基地的路很崎岖,要把车开上山。
虽然拓展训练很辛苦,但比起学习的压力,是难得放松的日子。在山上一起合宿三天啊,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怎么想出来的安排……
成绩好的那几个还带着一书包复习资料吧。
最后全班都参与了。
车在山道上开动着,商阙站起来,走到司机面前,司机喊他坐好。老师想要上前帮忙,韩孝然坐在老师的旁边,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司机说着话,仍然目视着前方。这时候商阙对着司机的脸给了一拳。司机的头撞在玻璃上,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