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屋前,出现了彭亮的身影。自己是怎么离开桐树林的?来到丫窝山寨,再到自己屋的门前?此时,站在屋檐下,彭亮这样想着。这回,不同往常,带着酒气,理直气壮地喊开门。不知道如何摆脱自责和懊悔,顿时心里满是出现的问题:大半夜了,站在门前,但是,怕听到门的声响,好像门一开,所作的一切,全真相大白了。有何脸面见寨上人?见雪春?
最后彭亮推开了门,屋内无人问一声“是谁?”大概屋里的人已经习惯,对这动静没了留意之心。在心里清楚开门当然是谁。这使彭亮犹豫着,脚不敢再往屋里迈入。他已醒酒,却害怕走进堂屋里。堂屋寂黑,此时却庄严肃穆,他如即将接受审判一般。彭亮转回到屋檐边靠壁坐下。很快便入睡。
房里,雪春朦胧中听出彭亮回来的脚步声,听见他开门,她没有做声。他靠壁的声响,她也听见了,依然没有唤他。
屋外安静了,想着想着,想不通日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雪春把头埋进了被里抽泣着。
片刻,雪春下床,站在了门口,看着入睡的彭亮,她揩着泪,取来蓑衣,铺着屋檐 边,轻轻让彭亮躺下。再回房里,拿来被子给他盖上。转回房里,微闭着眼睛,想睡却睡不着。
鸡鸣叫晨,彭亮还躺在屋檐下睡觉。
“彭师傅,怎么睡在屋檐下?”
吕连翠从旁边路过,走来问道,喊了几声彭亮,见到屋顶冒出炊烟,雪春开门与连翠打着招呼。她说:“雪春,怎么让彭亮睡在屋檐下?”
雪春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忽地,彭亮坐起。睁开眼,看清楚了是吕连翠,赶快拿被盖住了头。
“你见不得光,还是见不得人?要睡到屋里去睡。”然后,对雪春说,“彭师傅得你老实,遇到别人,他身上还会有被子盖?盖了都要取走。唉,雪春,你耐烦些,看到孩子的面上,他们个个长得人精人怪的。”
吕连翠丢下这几句话离开了。雪春对彭亮看了一眼,彭亮已经睡醒,想看着雪春,见到了她在看着自己,很快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吃惊地看着身上的被子,再握着铺在地上的蓑衣,再对站在自己旁边的雪春看去,他如贼似的拿着蓑衣抱着被子,回了房里。
雪春来到了灶边,彭亮的举动全看在了眼里:他和往常怎么不一样?昨晚到哪屋喝酒?
雪春朝房门看去,拿来要洗的菜,去了井里。
水井边,黄大梁在舀水,见到了雪春,他说:
“雪春,挑水这些事,你也喊彭亮来做。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的 。”
“队长,我已经无那过高的想法。昨晚大半夜,彭亮才回屋里。我听到是他回来了,听到他开门,我走出,看见他睡在了屋檐下。屋,他都不愿进。刚才那阵子,连翠路过见到他,走来喊他,他醒了,那样子不同往常,真如连翠数落他怕见人似的。他回到房里,蒙头便睡。唉,他的魂,像离了他人,让他不像个人。说他不像个人,他又在眼前走来走去。说起他,在你们男人面前,我真的想哭。”雪春说着泪就来了,她揩着不再做声。黄大梁抱歉地说:
“雪春,对不起,大清早的,让你不高兴。”雪春忍了忍道:
“不高兴,不是你带来的。”
“唉!”黄大梁无可奈何地叹息着。然后,挑起水桶离开了。雪春站在水井边揩着泪,怎么也抹不尽。
孙春花来了井里洗菜,唤了雪春,她应着,和春花说着话,不愿把头抬起看着她。雪春在舀着水,她挑起水桶,匆匆离开。春花在注意她,望着雪春在路上,拿衣服揩着眼睛,十分同情地注视着她走去。
一个星期后,李雪春对那晚彭亮不进屋,有了答案,因为,野猫到缝纫店抬走了那台缝纫机。
这事,到寨上传开了。寨上有了一片指责彭亮的声音。
李雪春为了证实这个消息,她来到了缝纫店。见到摆放缝纫机的那个地方空了,气得几乎昏倒。她知道缝纫机对她一家的重要,和缝纫机在彭亮心中的位置。彭亮却背着她把缝纫机卖掉。平常,不想说他什么,也曾为缝纫机担心过,缝纫店这么久没开了,但是,缝纫机还放在店内。觉得他糊涂里还是有分寸的。这回,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他给卖掉了。雪春的眼里明显地有了怨恨。扶着店门,手不停地在门上擂着。
彭亮来到供销店,将欠下的账一次付清,向先佑清楚了这钱的来路。把彭亮当知心的,责备了他几句。彭亮没有被骂走,这段时间,成了向先佑屋的锅边客。他来了供销店,也不站在柜台外,直接进了店。晚上,他睡在店上。任凭先佑怎么撵他,他也不走。先佑发现,彭亮没有从前话多了,喝着闷酒。魂不守体似的,问这句,答那句。一人在那儿痴坐痴想。先佑叹息着,不懂彭亮如何成了这样?
先佑不知道,彭亮不回家的原因;他不敢面对雪春,桐树林那一夜,犯下的罪孽,在他心里时时谴责自己,有着无地自容地羞耻。所以,屋里一刻也呆不住,从出事那晚到现在,屋里呆过一夜,这阵,彭亮坐在供销店里,想着自己那夜见到雪春,她的反应:
孩子们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