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辉走出门,今天,全大队的人停工,到晒谷坪开会。走去的路上,他忧心忡忡地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会开的几天了,学校已经停了课。上面说,周家寨的运动没有掀动起来,不及其它寨子搞得轰烈。其实,要考虑玉菡,如果搞到她的头上,那怎么办?她那样的人,斗她什么?对公,对私,能斗得出什么内容?然而,她是要斗的对象。
宋德辉来到了寨中的晒谷坪,五个大队的社员集中到 这里召开大会。他见到晒谷坪已经坐满了人。他走去会台,一张书桌前,他开始讲话。
今天,天色阴暗,会场上的人,感觉很闷热。周玉菡和队上的人坐在一起。玉菡面对这样的场合,她有了想逃避的意思:学生不得上课,天天斗争开会,这世界怎么没有一块让人清静的地方?
坐在会场上,想着学校的孩子们,她劝自己稳住心情,转而一想:逃避是目前最好的解脱。然而,逃向哪里?
这一阵,她不知道会台上的人,发表了什么讲话。和社员们散会离开了会场。看见生产队长以上的人,留在了会场上,走进了仓库里。
宋德辉在仓库里,宣布道:
“这阵开会,大家讨论,不要让我们大队落后其它大队。各队把要斗的对象例出名单,现在,各队有哪些人指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每个队长都要发言。”
仓库里来开会的;有的坐在门槛上,有的靠壁蹲着。都是男的,穿衣的颜色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旧和补的。宋德辉见他说完后,会场沉默无声。于是,他对坐在周发武旁边的点名道:
“四队的队长宋有贵,你先发言。”宋有贵将身子坐正一下,说:
“我看,我们队上找不到谁。周达明;过去他屋富有,那是他老子的财富,后吃鸦片吃光了家产,划成了中农。他平常说话糊里糊涂,你们清楚他是个直肠子。”
四队的宋有贵发言后,没有人再做声,抽烟的抽烟,眼睛不朝他这里。宋德辉朝坐在自己对面的点名道:
“周富强,你说点嘛。”周富强瞟了一眼他,站起道:
“有件事,说出来,不晓得是不是要运动的事?”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 了他这里,有鄙视的,有认真的。周富强见到了坐下,不再做声。宋德辉唤道:
“周富强,不说,包庇,也是要运动的人。该斗该批,不放过一个。你是三队队长。”
周富强二十几岁;高且瘦,留平头,长脸。他再站起说:
“前天,我看见周发朋拿有大人物头像的报纸揩屁股。”有人打断他的话道:
“你亲自看见的?”
“周达山,你是副支书,这个问题你问的好。周富强你把看见的讲清楚些。”
“我看见他拿报纸进了茅室,后来,我进去了。”
“你怎么晓得周发朋,解手用的就是那张报纸?”宋德辉问道。
“茅室里只有一张报纸,是刚用的。”
“宋德辉,你到哪屋茅室里解手,坑里不是木棍就是稻草。”副支书提醒道。
“这么说,是周发朋用的了。”宋德辉肯定得问道。
“当重点批斗对象处理。”副支书周达山说。
会场上,一阵沉默,有低着头的,有的在慢慢地卷烟。副支书周达山点名道:
“周发武,说说你们一队。”
见点到了周发武,会场上有了轻声议论。周发武挨壁坐着,他站起,扫了一遍会场说:
“要我说,怎么说呢?在我们队里,对现实不满的,我没有发现。队上的社员,人心团结,每年交公粮,没落在哪个队后面,都是社员雄心实干的结果。队上的周成光,屋里是成份不好,我们队里,也只有他一家,大家都是一个寨的,应该清楚。他寡言少语,老实巴交的,是队上头顶劳动力。婆娘彭贵珍贫农,从不惹是生非。”发武没有说完,副支书周达山站起说:
“周发武,你的话,没有说到主题上。全大队,你们队上最复杂,那个酒鬼周运新。”
会场又是一阵沉默。大家都清楚副支书周达山暗示的对象是谁。
“还有周玉菡,周老师。”
这些别人不愿说出口的,被三队长周富强点了名。他说完,愣了一下,扫一眼会场,看来,他高亢的发言,也是鼓足了勇气的。周发武坐不住了,转动着身体,暗骂道:头脑简单的家伙。
宋德辉随即说道:
“周发冲,你们五队,你该讲一讲。”
会场中,那个叫周发冲的没有站起,偏一下头说:
“五队,我想了想,几乎都没有出过山门。常古城都没有去过,没有啰。”
之后,周发冲再没有往下说。副支书周达山再次强调说:
“周玉菡,身份特殊,我看全大队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她成份不好,从前,她男人还是个军官,到现在还不放弃她军官男人。”
周发武见到副支书把周玉菡拿典型来讲,他心里有了恨意,对坐在他对面的副支书周达山看去:周达山,你这头蠢家伙,黑的像腊肉皮,瘦的就是一个猴子。当副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