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残旧的判官神像摆放在房中,与书籍笔墨等格格不入,其绿面赤须,乍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狰狞。
到了晚上,陈文庆对着此物睡觉,难道不觉得瘆人?
面对陈留白的疑惑,陈文庆连忙解释道:“留白,勿要小看此神,祂可是我下届乡试高中的庇护神。”
“哦,何出此言?”
“是这样的……”
陈文庆叙说起来:“记得在入冬之际,有一夜我围炉喝酒,喝多了些,酩酊大醉。当夜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个金甲神人来,祂自称‘陆’姓,生前亦为读书人,秀才出身,只是乡试屡屡碰壁……便与我的情况一般。”
陈留白静静地听着,有一种听故事的感觉。
对方所叙,本就是个故事。
陈文庆接着道:“我问神人,为何成了神。祂说在攻读诗书之时,突然魂魄出窍,来到门外,见到有车马迎接。原来是得到了城隍大人的欣赏,要把祂接去十王殿,担任左廊判官神职。”
陈留白微微一笑:“那敢情是熬夜太多,猝死了的。”
陈文庆愕然:“留白,你怎地如此说话?”
“呵呵,口误,你且说下去。”
“祂就此成神,只是沧海桑田,朝代变化,那十王殿衰败了下去,没了香火,于是被废弃了。不过陆判官神性未灭,托梦给我,请我上山,帮忙把神像背负下来。”
陈留白眉头一挑:“所以你就去了?”
陈文庆正色道:“神人落魄不如意,既然有事相求,我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陈留白不置可否:“那后来呢?”
“第二天醒来,我依照指示,前往荒山寻找。果然看到了那座废弃的十王殿,并在左边廊殿中找着了陆判官的神像,乃是木雕,不算太重,就背上它,搬回到草庐中安置。”
在陈氏族学读书的子弟,不但学文,还会学武,代表着“文武双全”的意思。
虽然所学到的武功不算高深,但用来强身健体,毫无压力。学得好了,等闲三五汉子近不得身。
陈留白以前对学武的兴趣就要远大于读书,并因此打下一定的武学基础。
当然,碍于传授的层次,怎么都学不成高手。真正得到质的跃升,那都是跟随道人上山后的事了。
至于陈文庆胆子大,敢独自上荒山背负神像的事,并不足为奇。他本身有家传武功的,家境条件又好,自幼打熬基础气血,到成年后,即使放到江湖上,也称得上一把好手,真正的“文武双全”。
这也是他家里人放心他在野外结庐而居的一个重要原因。
若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就不同了,万一跑下头野狼,都可能叼走了去。
只不过近期来,陈文庆的行为变得越发孤僻古怪,身边不再要下人服侍,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其父母才担忧心疼起来,觉得他用功太过,甚至显得魔怔了。
无奈苦劝不得。
听完这个故事,陈留白似笑非笑地问:“文庆兄,你帮了神人这么大的忙,它应该有所回报吧?又或者说,是不是神人先许了条件,你才动了心思?”
闻言,陈文庆一拂衣袖,不悦地道:“留白此言差矣,怎地多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功利?吾辈读书人,心中存仁义,岂会贪图他人回报?更何况,这可是神灵。”
陈留白:“……”
陈文庆瞥了他一眼:“此等言语,休得再提。我与陆判那是一见如故,把神像背负下来,安置于房中。从此以后,每隔两三天,祂便托梦与我。我们在梦中饮酒畅谈,谈人生世道,说文章制艺,引为知己,好不痛快。”
陈留白问道:“听你所言,你们在梦中交谈古典文艺,那你的学识文章岂不是大有长进?”
“那是当然,你看。”
陈文庆傲然说道,随手拿来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篇文章。
陈留白接过,仔细看起来,果然论点清晰,论据分明,是一篇不错的时文。
“不止文章,我还学会了古典诗词,写了不少作品。”
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陈文庆找出一叠写着诗词的纸张,递给陈留白看。
“写得不错,格律平仄皆好,也写出了一定的意境。”
陈留白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闻言,陈文庆犹如一個得到了嘉奖的学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太猛,开始咳嗽。
陈留白扶他坐下:“文庆兄,你不必如此激动。”
“我高兴呀。”
陈文庆兴奋地道:“记得以前,你是族中神童,七岁能作诗,八岁能写文,何等风光?对了,伱当年写的那首《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此乃传世之作,写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