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县虽然是个小县城, 却是陇上郡最北部的边城。
每年这个时候的丰收集市, 是这个小县城最热闹时候。中原的边民用粮食和棉布换取这里的西莫人的羊皮, 却奴人的乳酪。当年景帝朝盛世的时候, 这里还有西域千里迢迢赶来的胡商,带着精美的壁毯和银器,各种奇特的西域水果换取中原的丝绸和茶叶。
但是自从兰台之变的烽火点燃以后, 商路不通,就再也不见当年盛况了。
天刚刚亮,早起赶集的人已经感受到了森然的寒意,倪三儿关上家门, 推着独轮车的手冻得发红。
这是他婆姨织的三十匹布,想趁着下雪之前换一条厚实的羊皮毯, 他婆姨今年刚生了个娃, 身子弱,月子里咳嗽不是好兆头, 可这塞北的冬天来得越来越早,越来越冷了。
他以为来得早,可以抢一个好摊位, 结果一看居然没地儿了, 这市集上早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了。
这乱世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到赶集, 都抢着大清早就把东西卖出去,或者买到自己想要的,赶紧回去。
虽然北狄十八部落各自为政已经近百年了, 但并不等于说他们就老实了,一群狼要吃人,分散在草原上的独狼也照样是要吃人的,有时候还更加饥饿凶狠。
每到草原时令不好,北狄人总会找几个边郡劫掠一番,不过今年这陇上郡派来的郡守是黑骛崔平,多少是对北狄人有一些威慑力。这边郡的商市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倪三儿刚刚找到一个墙根蹲下,还没来得及将独轮车停稳当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梁上腾起灰尘。
“野马群吗?”倪三儿心想。
这念头还来不及转过,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噜呜呜呜~~~’的呼号声。
“北狄人!”立即有人反应过来。
“快跑!”
整个集市顿时就炸了锅,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到处是掀翻倾倒的摊铺,物资财货散落一地,集市上一片狼藉。
倪三儿扔下独轮车,跟着人群往南狂奔逃命。
从山梁到集市,骑兵冲锋只是一瞬的功夫。马背上北狄人狰狞的面貌已经近在咫尺。
只见为首的胡服骑士手中弯刀往前狠狠挥出,血光涌起。
倪三儿看到眼前什么东西抛飞而过,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圈。渗血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死死盯着他。
是一颗人头!
倪三儿吓得差点昏过去,又被身后的人流推涌着拼命往前跑。
“关上辕门!”“准备弩.箭!”“快举烽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简陋的辕门哪里挡得住北狄骑兵狂暴的冲撞,顷刻间轰然倒塌。
寒光划过,锋利的北狄弯刀斩劈而下,血花四溅,还来不及装填弩.箭的士兵已经被砍杀一地,余下的人来不及逃跑就被滚滚铁骑所淹没。
“男人全杀了,女人抓走!哈哈哈!”马背上一个阔面环眼的汉子叫嚣着,这是北狄拓尔图部的头领扎木托。为了这一次洗劫丰收集市,他纠结起了三千精骑,干一票大的!
北狄骑兵追逐着四散而逃的人群,开始残忍的洗劫和杀戳。
“快来这里!”一个壮汉护着赶集来的妻儿躲到一处破败的院子里。但是还来不藏身,两名北狄骑兵已经踏破院门跃马冲了进来。
那汉子以前也是当过兵的,手臂上肌肉凸起,他发了狠劲,抡起院中的一根圆木向其中一名骑兵扫落马背,紧接着,就见他闷哼了一声,从肩膀处一道裂口横贯他的后背,鲜血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那瞬息黯淡的下去的瞳孔里,一名北狄骑兵一把扛起了他哭喊呼号着的妻子,不远处,稚子幼弱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
街道上,扎木托看着满载而归的拓尔图部骑兵,大笑,“好样的,走!这里差不多了,跟我去下一个县,有更多的女人和财货!”
陇上郡
城楼上站着一个瘦削精干的男人,像峭壁一样笔挺的背脊,双手负在身后,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徐徐落山的斜阳。
黑鹫崔平,是曹满帐下的第一大将。
视野中,斜阳下一个黑点快速地在苍茫的原野上移动着。
“开城门,是游骑哨探!”
沉重的城门吱嘎吱嘎打开,那骑兵从马背纵身跃下,匆匆奔上城楼。
“将军,拓尔图部主帅扎木托率五千部落骑兵,洗劫了沮县的丰收市,又一路往南,扫荡了祁县、仓县,掳掠人口千余。”
崔平眼睛里阴鸷顿现,沉声道,“调兵。”
“将军且慢,”谋士贾奕躬身上前,“扎木托是拓尔图部的头领,也是第一勇士,此番他帅军五千,这会儿正杀得兴起,气焰正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