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柔声回答,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我所见之中做得最好的。我很抱歉,令公鬼,但我还要照顾其他人。恐怕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再耽搁了。对不起。”
他瞪着她走进屋里,关上门,心里像被挖空,只意识到一件事:“她不肯救父亲。”
忽然之间半夏扑向令公鬼,把他撞退了一步。她双臂用力环抱着令公鬼,若在平时他早就抗议了。然而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将他希望隔绝的门。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令公鬼,”她伏在他胸前说道,“老天啊,我真希望我有能力帮忙。”他无意识地回抱她:“我知道。可是我得做些什么,半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离开我,”令公鬼哽住了,她抱得更紧。
“快来!半夏!”湘儿的呼喊从屋里传来,“半夏,我需要你帮忙!还有,再去洗一次手!”半夏一惊,从令公鬼的怀里挣脱,“令公鬼,我要去帮她!”
“半夏!快来!”
她转身匆匆而去,令公鬼隐约听到一声呜咽。他一个人留在担架旁,低头看着父亲,心中只有无助的绝望。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又找到希望:村长会知道该怎么做,他告诉自己,再次抬起车轴,村长会知道的。沈青阳?总是能知道该怎么做。固执地,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向酒泉旅店走去。
路上,另一匹河曲马从他身边经过,拖着的皮带绑在一具用脏毛毯包着的大家伙的脚踝部,拖在地上的手臂长着粗毛,毯子一卷露出一只长长角。
苍天在上,锡城不该是恐怖故事成真的地方。黑水修罗属于另一个黑暗的世界的妖物,而不是这里,属于鬼子母们和假的应化天尊神的那个世界,属于充满神怪传说中的那个世界的。不该是锡城,不该
是思尧村!
当令公鬼走过草地时,人们纷纷向他打招呼,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有一些还走过来在他身边边走边问。但是他却完全如恍若不闻一般,只是下意识地不停地摇着脑袋,表示自己可以应付。
这些人终于不得不带着担心的眼神走开,或者告诉他要去帮他找湘儿来等等,令公鬼对于这些劝慰似乎全无反应。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沈青阳也许可以帮助父亲。至于怎么帮,他不愿意细想,他害怕去想。村长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他会想到该怎么做。
酒泉旅店在这场过半村屋被毁的大破坏中幸运地毫发无伤,除了外墙有些焦痕外,它的红屋顶依旧在阳光下闪耀。不过小贩的马车就只剩下黑乎乎的铁轮框了,烧焦的车厢倒在地上,已经变形得不像样子了。
谢铁嘴翘着二郎脚坐在古老石基上,拿着一把小剪刀仔细修剪着头上几处焦了的头发,这可真算得上焦头烂额了。当他看到令公鬼时,就把手里的头发和剪刀都放下,一声不吭地跳下来,抬起担架后部。
“没事,我来帮你撑一段,哦,当然,当然。你放心好了,娃子。你们的禁魇婆会治好他。我昨晚看着她给伤患疗伤,技巧十分熟练自信。你的情况已经算好。昨晚有些人死了,虽然不多,但是即使只失去一个人我也觉得很伤心的。最糟的是,老罗汉果失踪了。要知道,黑水修罗什么都吃。你应该感谢老天,因为你父亲还在这里,还活着可以接受禁魇婆治疗。”
对令公鬼来说,这番话是他此刻最听不进去的。他心里不停重复着:“他是我的父亲,我得救活他。”此刻任何人的同情、鼓励,对他来说就像苍蝇飞舞的嗡嗡声般毫无意义,直到沈青阳亲口告诉他怎么救父亲。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面对旅店大门,门上不知道是被谁画了一个诡异的图案:看起来是用烧焦的
木棍划的一条峰状曲线,尖端画着一滴炭黑的血是一只血牙!
不过,经历了这一夜的许多事情后,酒泉旅店的门上画了一只血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至于为什么有人指控旅店老板和他的家人是邪恶之徒?或者是企图诅咒他们一家?这令公鬼都管不着。经历了这一夜后,他只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没有!
说书先生轻轻推着他,两人走进旅店。
旅店大堂里只有沈青阳一人,没有人有空生火,所以冷冰冰的。村长坐在其中一张餐桌前,手中的笔在砚台里蘸着,眉头紧锁,花白的头低着,看着桌上的一张信纸陷入沉思。身上的睡袍随便地扎在裤腰里,被胖肚皮撑着像个大袋子。两只光脚很脏,一只脚的脚趾心不在焉地擦着另一只脚。看得出来昨晚的寒冷中,他没来的及穿鞋就进进出出跑了好多趟。
“又来一个,好吧,你又有什么问题?”他头也没抬就问道,“快点说完。有几百件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的我就活活累死好了,我现在既没时间也没耐心。好了,快说!”
“沈老伯?”令公鬼说道,“是我的父亲!”
村长猛地抬起头:“令公鬼?老典!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