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蕴攥着竹骨伞柄,回想起刚才在御书房,贺岐在听完她的话后,掀翻了桌上所有的折子,攥着她的手腕,用那双几乎殷红的眼眸望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不懂感情二字怎么写?”
时蕴没有给出回答。
是贺岐自己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控,松开了她的手腕,目光在她被攥得发红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重新移开了视线。
他背过身去平复情绪,半晌后,才说道:“你回去吧,这件事光你说没用,你让祝荣景自己来跟朕说,朕不想对你发脾气。”
时蕴当时肯定是脑抽了,居然还问了句:“那你要对师兄发脾气吗?”
贺岐彻底没说话了。
时蕴也只得识趣的出了门。
她吐了口浊气,在空中凝成了冷雾,豁然笑道:“没事,本就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陛下不高兴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山长都有经常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她又怎么能以为,贺岐就会无条件包容她、放纵她?
人都是有怕脾气的。
蔺奕湘那件事,他可以看在是中药的份上不计较,但这次呢?
时蕴没说这次也是因为药物,同一种理由,用第二次,就显得格外的假,即便这确实是事实。
况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要是每次都这样,贺岐迟早被她给气死。
倒不如说得决绝些的好。
高公公见她并未生气,不禁松了口气,又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白玉药罐,说道:“这是陛、奴才的一点心意,此药有化瘀的效果,时大人总归用得上的,就收下吧。”
时蕴看了眼药,又看了眼高公公,他一副生怕时蕴不肯收的模样,像是被她拒绝了就会被责罚一般。
她还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伸手接下了他给的药,道了句:“多谢。”
——
她在府上给自己身上上药,看着自己身上到处都有被咬出的痕迹,心里将祝长晋骂了个遍。
想什么来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砰砰作响。
“阿蕴,怎么不去我府上住了?”
一听就是祝长晋的声音。
时蕴任由他在外敲,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裳,再去开的门。
祝长晋一下没收住,敲门的手差点打在她脑袋上,他连忙收回手,说道:“今天下雪了,我们出去看雪吧。”
时蕴道:“不去。眼下你和女子出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得离你远些。”
祝长晋听这话就觉得牙酸,说道:“我那日已经将你捂得很严实了,又没人能认出你来,你怕什么?走吧,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给你买红薯吃。”
时蕴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外人认不认得出她的事,而是因为她确实许久没吃红薯了。
自从她当了宠臣,下朝路上想买个红薯,都会被同僚笑话上不来台面,吃市井不值钱的东西,明里暗里说她和贺岐一样,是乡下来的。
如果只是说她,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确实只是大贤州一处小地方来的,但她不允许别人这么说贺岐。
贺岐即便从小不在京都长大,那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浑身的矜贵之气不是短时间内能养就的,贺岐是她见这个年纪中,最沉得住气的人。
即便他对外总装出一副纨绔无用的模样,但时蕴和他朝夕相处,又怎会不明白他的足智多谋,他从来不是什么昏庸无用的君王,是她看来最好的君主。
好到能让她甘心臣服,俯首称臣。
后来时蕴就再没自己买过烤红薯,即便想吃,也只是叫人给她带一个,用知音当时的话说便是:“你真是越活越像阴沟里的老鼠了。”
时蕴也有些无奈,她以前不知何为人言可畏,都不过是一次次教训中才变得如此的罢了。
祝长晋见她不说话,又连忙道:“我带你去樊楼看美人,今日所有费用我来出。”
时蕴:“成交!”
祝长晋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哭,但好在时蕴总归是答应了。
“快跟我来,我知道一个绝佳的看风景的地方。”
他牵着时蕴的手,穿梭在长廊下。
时蕴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和祝长晋来到了他所说的地方,其实只是一处城楼上,临近城门边界,站在那处,可以眺望到城楼外的百亩梅花,远处看颇有一番美感。
她咬了口甜糯的红薯,点头含糊不清道:“好看。”
就是站在风口,风有点大。
她被吹得脖子都缩起来了。
忽而一道温热朝着自己贴近,她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罩着祝长晋披过来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