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夏睡了一觉,原以为会做很多梦,但奇怪的是她睡得很香,是这些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也许一切已尘埃落定,她不用再感到疑惑彷徨,虽然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却夏睁开眼时第一眼就对上了公冶纵的视线。
她还记得第一次踏入曼丝庄园的场景。刚过午时,佣人们提前布置好餐桌,桌上摆放着几道菜品,不多,大约是三个人的份量,珐琅花瓶里插着新鲜采摘的花束,花瓣上还残留着水滴。
却夏刚下课回家,跟在李管家的身后往里走,她还不适应曼丝庄园的生活,脚下踩着的的每一步都有种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就像误入城堡的灰姑娘,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自卑。
脚下是名贵的法式地毯,复古藤蔓花纹延伸至走廊尽头,两侧墙壁上挂着几幅壁画,竟然全部都是名家真迹。
所以对此刻正在饭厅里等待她的男人,却夏无端为他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那是金钱和权势雕琢而成的面具,就连曾经见过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无形的阻力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远,所以当却夏终于见到饭桌后的男人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内心深处居然升起一种无形的恐惧与臣服。
她竟然不敢和他对视了。
那时候他的眼神冰冷而锋利,犹如天空中翱翔着的鹰隼,却夏很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时刻准备抽身离开。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眼神再也看不到了,公冶纵的眼神变得温和,仿佛时刻准备着与她坠入爱河。
就像现在这样的眼神。
“我脸上有东西?”公冶纵伸手摸了摸脸颊。
却夏只是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愈加明显,像细碎的星星撒入银河。
“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公冶纵忽然靠近,眼神倏然变得凶厉,像只即将捕食的野兽。
“就要怎么样?”却夏不仅不怕,反而更加嚣张。
公冶纵看了她几秒,泄气似的在她下唇上轻咬一口。
却夏于是喜提一排牙印,等它好不容易消掉才好意思下楼。
吃完早餐,却夏拿出昨天老胡送来的资料看了起来,她自诩已经做好准备,然而真正开始阅读这些文字,直面十四年前的残酷真相还是让她几度落泪。
记忆中的母亲与何深嘴里的描述相去甚远。
何深说,关依是自由的,她像一只来去自如的飞鸟,来时给他带来无限惊喜,走时却没留下一片羽毛。
年轻时的关依自由奔放,敢爱敢恨。
而却夏记忆中的母亲温柔而狡黠。她总爱和却夏开玩笑,却将全部的温柔与爱护倾注给了她。
却夏忽然记起了,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妈妈去城里给慢慢买生日蛋糕,慢慢呀,在家乖乖等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
却夏记起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女儿的生日,丈夫迟迟没有回家,关依决定去城里一趟为女儿挑选生日礼物和蛋糕。
那同样是个暴雨天,A市临海,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几乎一半的天气都是雨天。
关依买好生日蛋糕,等红绿灯时心里还想着事情,却柏岸最近很不对劲,她察觉到了,但没有在意,关依的心很小,一个却夏就装的满满的,几乎留不出其他空余。
这时绿灯亮了,关依举着雨伞往街对面走去,抬伞的功夫,两个熟悉的身影相携走来,关依的眼睛微微睁大,攀附在男人身旁的女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笑意吟吟地看过来。
没错,关依几乎立刻就确定了那是她的好友唐静丹的脸,而搂着她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却柏岸。
唐静丹嘴角上扬,充满挑衅地看着关依。
关依脚步一顿,就在这停顿的一秒,一辆白色面包车撕破雨幕直撞而来——
砰!
只听见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世界在这一刻定格。
八岁的却夏还不懂死亡的含义,只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
公冶纵食指抚过却夏的脸颊,接住几滴眼泪。
“别哭了老婆。”
却夏的眼泪就是攻击他的武器,仅仅只是预热就让公冶纵溃不成军了。
“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好。”
“还有却柏岸,他让我感到恶心。”
“那就一起收拾。”
“还有却洋,小时候她总是摘脏陷害我。”
“买二送一,顺手的事。”公冶纵语气随意。
“噗呲——”
却夏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她想到一件事:“可是他们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