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话音方落,皇帝便风风火火地进了殿,“燃的什么香?好生清雅。”边说边笑着落座在了安陵容对面,并止住了安陵容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
安陵容垂眸,一面含笑去望瑞兽小香炉中飘荡的香雾,一面缓缓道:“是《静中意》,皇上,而且调制此香的人还不是臣妾。”说着将视线望向了一旁正安安静静蹲礼请安着的朝瑰。
皇帝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觉这行礼的少女十分眼熟,打量了半晌,方迟疑着道,“你是……朝瑰?”
听到皇帝认出自己,方才错失了开口机会的朝瑰,这才忙出声道,“臣妹朝瑰,参见皇兄,皇兄万福金安。”
“起来吧,许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了。”皇帝客套了句,随即便失去了兴趣,继续去望安陵容,打趣道:“你甚少在宫中闲逛,如何竟识得了朕这幼妹?”
安陵容笑道:“皇上,臣妾今日是在佛堂初见的公主,公主天真温柔,臣妾当时一见便喜欢得紧,只可惜当时因要侍奉佛事,出门不曾带得什么好物,只得急中生智拔了支发间的玉簪送她,也亏得公主不嫌弃,不然臣妾可要闹出大笑话了。”
听闻她此言,苏培盛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再次匆匆打量了眼朝瑰发间的玉簪。心道,就说方才瞧着眼熟呢,这簪不是纯元皇后当年的旧物吗?皇上之前偷偷送了贵妃,记得贵妃前些日子不是挺喜欢戴的么?如何随手就又送了旁人啊!这不是生戳皇上肺管子么……只是,他想着却还有些生疑,怎么皇上方才打量了公主那么久竟也没发现?
嗐,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他此刻究竟是悄悄提醒一下皇帝好呢,还是装作没看见的好啊?苏培盛一颗心惴惴的,总觉此刻自己好像揣了老大一包随时都会被引爆的火药一般。
他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皇帝却仍是丝毫未觉有异,望着安陵容只浅浅簪了两支扁方与银篦却依然秀丽到雅致的发髻,赞道:“容儿,你天生丽质,本不需那些俗物来装点。”只是话虽如此说着,心里却还想着他的库房里不知还有些什么雅致的宝钗玉簪能叫安陵容看得上眼,肯每日赏脸戴上那么一两次。
安陵容对皇帝的鬼话自是一字不信,含笑糊弄过便罢。
朝瑰见皇帝与贵妃已经开始叙些私密话,忙道:“皇兄,臣妹宫中还有些嬷嬷吩咐好的帕子没绣完,不敢一直叨扰贵妃娘娘,这便先告退了。”
皇帝见她识趣,微微扫了她一眼,继而抬手示意她自去。
朝瑰一路默默告退,经过苏培盛时,苏培盛却难得地深低了头,严格地履行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定心大法。
待朝瑰离去,皇帝方饶有兴趣道:“容儿,你还未告诉朕,你这好香,究竟是缘何得了《静中意》这个雅名的?可有什么典故?”
“皇上怎知就是臣妾的好香了?就不能是公主忽然生的奇思妙想吗?”安陵容笑驳了一句。
皇帝道:“这宫中,只有你最肯费心研究这些雅物,不是你还能是谁?”
“哦~,皇上莫非是想说臣妾不务正业?是,臣妾无能,一不能替皇后娘娘分担宫务,二不能替您时时刻刻侍奉在太后榻前,也当真是一无是处的紧了,自然更不敢怪您昨夜对嫣然妹妹何等小意温柔与呵护备至了。”安陵容于矮几上一手撑颐,一手划拉着书卷,懒懒道。
“莫非容儿你是吃醋了?”
皇帝眸子骤然一亮,容儿自来大度,从不喜说此番捻酸话语,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嫉妒起了自己的好姐妹静贵人,是否也代表着,她心中清净无为的圣贤之道亦开始逐渐地沾染上一丝儿女情长了?
安陵容根本不知皇帝会想这许多,方才她也只是那一刹那,忽为史嫣然生了几分未雨绸缪的担心,这才话赶话地说上了那么一句。且她想着,但凡皇帝真有那么一丝在意她的想法,听了她关于嫣然的抱怨,这些日子也当少召幸几回嫣然才是,若真能如此,嫣然便也可少喝几碗皇后赏的避子汤了。须知,在这深宫,有宠,却不至盛,方才是她们这些家世低微的妃嫔们唯一可以偏安一隅的保生之路。
她微微出神时,皇帝却又开口道:“容儿,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平日不常燃香,且朕看你近日对那些琴棋书画的兴致也在逐渐减弱。”
安陵容眸光微闪,她纵行事喜欢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深藏,却绝想不到最能察知她细微情绪的人,竟会也包含了皇帝。最可怕是,她连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洞察到她那些细微心绪波动的都懵然不知。
不自觉心底冒上一阵寒意时,人却忽然被皇帝轻轻拥入了怀中,“容儿,你虽不曾对朕有过任何期许,也从不肯开口向朕求取过一丝恩爱欢愉,可你为朕私下所做的点点滴滴,朕却全都看在了眼里。那日去翊坤宫救莞嫔的是你;不惜得罪年妃也要保下莞嫔腹中子的是你;安安静静、坚持不懈地替朕诵经超度孩子的也是你。旁人只会怨怪朕,逼迫朕,算计朕,你却总是默默地第一时间来理解朕、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