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臣甫一阵头疼。
观大人不想她以皇后的身份返回龙溪,不是不想她回去。
她身为华英国皇后是千真万确的事,漂流在外不安全,而且与拓食人待在一起,成何体统?
“殿下孤身在外,万一出了差池……”
“民间一旦起了本宫流落在外的传言,肯定招来非议。哪怕李大人回京面圣,说在鹘霜声名狼藉的皇后乃是假冒,本宫堂叔的孝子贤孙们还是一样能找出借口要皇上处罚我。”
皇后所虑非虚。
自冬林苑田猎未见皇后以来,朝里起了不少流言。
单一句“无风不起浪”,就足够替废黜皇后的理由添上一笔。
“恰因此,殿下更应快点返回宫里,免得坐实流言。”
李臣甫捻了捻胡须。
关翎看出来了,他没说真心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离宫快半年了,堂叔想找我不在宫里的证据,能找不到吗?”
“皇上苦心隐瞒……呃,并无人发现。”
“皇上如何隐瞒?”
皇后朝李臣甫挤了挤眉头。
“皇上说殿下中元节受到惊吓,一病不起,难以见客。”
“皇上说我半年里深居简出,不见外人?”
李臣甫点了点头。
皇后半年没见过外人,鹘霜又传来消息说皇后与鹘霜王私奔。
“信不信太士怀疑我假装生病,偷溜出宫,借口找御医替我诊治非要探个究竟?”
有什么好不信的?
传闻皇后亲笔书信抵达华京那天,王太士闹过一回,跟皇后说的一模一样。
“太士曾推荐名医替殿下诊治,皇上想办法挡下了。如今殿下再不回宫露个面可不妥啰。”
皇后没什么架子,说着说着就露出小孩子的样子,接见他这般下级官员也不摆谱。
李臣甫摸着胡子呵呵直笑,感觉在跟小孙女儿说话。
关翎侧着脸斜睨他,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盖。
观御史也好,李大人也好,不像朝上那几个一板一眼的大臣,心眼儿活得很。
他嘴上劝她回去,丝毫不急。
宏明应该交待了其他安排。
跟宁则一样,他们嘴上劝她回去,实则想试探她是怎样的人,打算怎么做。
“我在宫里有日子不见人,皇上又拒了太士推荐的名医,这会儿回了宫,中间那段时间去了哪儿一样交待不清楚。倒不如……”
她挑了挑眉。
“索性承认我不在宫里。”
皇后跳下椅子,走到窗前。
“殿下想要怎么办?”
李臣甫不免好奇。
“本宫因中元祭受惊,在宫里不时惊恐,因此迁往离宫休养。皇上唯恐俗人俗事打搅,秘而不宣。”
少女转回了身。
“烦请李大人这般向皇上禀报。”
“殿下实际想去哪里?”
“……东莱。”
*
宏明收到了李臣甫呈上的密函。
……皇后果然不想回宫。
“臭丫头。”
他用蜡烛点燃了信纸。
“是否要依殿下所言,对外宣召她现在离宫?”
宁则用木盘接过纸灰,确定它烧尽后,扔进炭盆。
“不用直言。命人在天武与榆州的几处离宫,假扮皇后稍稍露下面。余下由那般无所事事的人自行揣测吧。”
“那……要放殿下只身前往东莱吗?”
宏明接过宁则递来的茶盏,饮了一口,想了会儿。
“不让她亲自去一趟,她是不肯安心的……也不可过于昭然地派人保护,否则她未必信一路所见所闻。”
他捻了捻御笔,想起不久前听闻的一件事。
“哼。”
宏明轻笑了下。
“通知沉舟,叫这好吃懒做的小妮子替朕解决些麻烦。”
*
尾济正在吃枣子,突然叫人提到了天台。
“皇子,我问你。”
皇后用手捧住他,蹲在天台一角,躲着其他人。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外貌相似?”
“外貌由魄决定。魂不同,而魄相似,就可能外貌相同。”
尾济两爪捧着枣子,啃得兢兢业业,一丝肉也不放过。
“那……两个人假如外貌相似,是否是转世轮回,能不能看出来?”
皇后做贼一样问他。
“看不出来。”
尾济刚答完立即被握紧了脖子。
“看不出来。”
他坚持自己的说法。
“魂魄除非做了标记,否则无形无状。能看见的唯有魄所化的形,也就是凡人所谓的肉身。”
“懂得观气也看不出来?”
关翎不死心地再问了一次。
“气为形体所生。顶多能借气看出肉身的样子。”
“那涂氏呢?不是传说涂氏能看见凡人不能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