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钟楼鼓打三更,已然入了深夜。
内廷中大多院内皆已闭灯熄火各自休息去了,但唯独有这么一间正堂里还是隐约传着亮光。
屋内,余尚仪倚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信,其上的内容令她看过后眉头微微挑起,但又很快落下,看向女史,她开口问道:“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闻言,那女史赶忙施礼道:“卑职是见到了东宫的人在门外,其余的倒也不知。”
“东宫?”余尚仪一愣神,片刻后她苦笑着说道,“真行啊,她一个小小司乐,竟能惊动东宫这条大鱼?”
而且为了避嫌,那李凤娘甚至连落款的姓名都没有写。
余尚仪看着手中这封信,深吸一口气后,挥手示意女史退下,紧接着将其收入袖中。
翌日。
在曲夜来和宫女们的帮助下,桂枝总算是将这三层的小楼给它收拾出来了。虽说这楼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是内里打扫得则是一尘不染,十分干净整洁。
楼梯处,桂枝擦着手,颇为欣慰地看着周遭。这里的摆设,都是按照当年教坊天舞阁的方式排列的,看起来像极了那里……
似乎是瞧见主子心里有些感触,曲夜来站到跟前,含笑问道:“总觉得司乐在收拾物件儿的时候,仿佛心里想着什么,到手的东西,想都没想就直接摆了上去,竟还井然有序的!”
那可是,天舞阁乃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其中每一个花盆,每一张乐器的摆放,都印在了她的脑海中,这辈子怕是也难忘了。
桂枝嫣然一笑,“若没有你们帮忙,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的。”
闻言,刚停下手的众宫女纷纷相视一眼,随后齐声道:“司乐说的哪里话,您一人摆弄了大半月,我等不过最后几天才来帮着收个尾,哪里有什么功劳!”
“好啦!”桂枝挥了挥手,“不说这些,各位都辛苦了,今儿个咱们早早地回去,歇一会儿,弄些好菜来……若是有酒,便更好了……”不经意间把话说到这儿,桂枝突然想起了余翁篱笆园里的九吻香,那桂花酿的香气,至今回想起,唇边儿仿佛还有一丝丝的甜意,宛如蜜饯,又醉人心。
众女欢心地收拾着东西,今日收拾得早,这会刚过正午,便已经整理完了。
一群人等着回院儿里烧菜做饭,好好庆祝一番。
“塔塔……”一阵脚步自外面传来,屋内的众人不自觉地收敛了笑意,并且保持沉默。
桂枝走到了门前相迎,只是听这脚步声,她便知道是余尚仪又来了。
果然,桂枝刚站到门框外,便是瞧见了对方,她身后还跟着十一二位女子,年纪不过二八,尽显懵懂,她们低低地垂着脑袋,仿佛是犯了错事儿似的。
“下臣见过余尚仪。”桂枝屈身施礼,恭敬地道。
“嗯。”余尚仪站在切近,停住了脚步,目光朝屋内扫了扫,转眸看向桂枝说道:“收拾得倒还算不错。来!”
她朝身后招了招手:“前几日说给你带的人,我给带来了。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杨司乐,这些可都是新人,入尚仪局不过几日。若你能在这月底将她们调教好,每人掌握了至少一种乐器的话,那本尚仪便允许这些人留下来,同理,你也可以留下来。
反之……则离开尚仪局,你可明白?”
待余尚仪把话说完,桂枝没有迟钝,当时便答应了。
“这可不是儿戏,距月底还剩十一日,若你能带好这些人便罢了,若带不好……”
余尚仪没有再反复强调利害,而是说到这里,撂下了一个眼神,便是直接转身离去。
而这一群女子则是站在门外,仍旧低着头,待余尚仪离开后,那仿如千斤坠般压着的颈部,才敢稍微抬起一些。
桂枝目光一扫这些人,片刻后开口道:“别站着了,先进来吧!”话音落下,她带头进了屋。
门外一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便也老实地走了进去。来到屋内,这十几人站成了两排。
桂枝开口问道:“你们之前可曾接触过乐器?或者有无学过的经验?”
众人摇头。
她又问道:“那……你们是否喜欢这些?是否将其作为爱好?”
众人亦是摇头。
“司乐!”突然有一人开了口,那人的模样像是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才要开口说。
曲夜来觉得这人似乎是不服管教,便开口斥道:“住嘴,干吗一惊一乍的?”
反观桂枝则是微微一笑,朝曲夜来挥了挥手后,问道:“有何事要说?”
那女子再度站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桂枝,随后鼓足了勇气道:“司乐大人,我们其实并不想学这些东西。我等皆是内廷中的宫女,原本只是负责一些简单的活计,不曾想今日却被尚仪带到此处,我们都是些穷人家入宫的,做得些脏活累活。这手冬日起疮,夏日结茧,只做得些扫地擦桌的活儿,让我们学乐器,实在是太为难……”
她这番话说完,其余人都很惊讶。
曲夜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桂枝,似乎在等待后者说什么,可桂枝却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