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只细瘦的手五指修长，白皙干净，面前的人连抬手的高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优雅大方。
    她果真一点没变，他想。
    那年秋日，他第一次踏进导师办公室，长发披肩的女孩坐在办公椅上挠头苦思，一副发愁的模样。
    见到他进来，一瞬间的惊讶后便笑着迎上来，主动伸出手：“你是老师新带的学生吧，我是李沛，比你大一届，你应该叫我师姐。”
    直到毕业，他也从没叫过。
    抛却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时空交叠，笑盈盈的女孩和眼前人重叠，闻衡像以前一样，握住了这只瘦削的手。
    “闻衡。”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和以前一样，不带任何描述和称谓，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幻象瞬间破碎，他听到了校长阿谀奉承的声音，一股力道扯着他的衣袖，低下头，一脸焦急是小包子不知道已经仰着头看了他多久。
    视线转了一圈后落回了面前的女人脸上，闻衡看也不看地将小包子的头按下去，以免她的脖子受伤。
    在看向李沛时，他眼睛里熟悉的冰冷回笼，不带任何情绪，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
    他没有错过李沛笑容里的苦涩。
    怎么，就那么不情愿见到他？
    也是，他算什么呢，是难过时寻求慰藉的对象，无聊时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她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闻衡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连青筋都突了出来，像是要把李沛的骨头都捏碎，但他自己察觉不到。
    闻楚楚急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她爹怕不是疯了吧。
    老婆的手都被握得泛红了，但脸上依然维持着笑容，宁静得宛若一阵穿堂而过的风，没有任何攻击性，只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李老师，楚楚好喜欢你呀！”
    猝不及防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抱住，李沛有些反应不过来，手上的力道消失，她低下头，一张圆圆的小脸正靠在她的腰上，仰头瞧着她。
    闻楚楚强势插进两人之间， 抱住了李沛的大腿，闻衡只能被迫退开。
    小孩的身上带着好闻的奶香，不只是手，整个身子都软软的，像是一团柔软的云朵，但小孩灵动的样子又像是发光发热的小太阳，李沛心软了。
    望着那双神似某人的眸子，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喜欢小孩子，但这是闻衡的女儿，欢欣与酸涩交织，两股情绪在她体内碰撞对抗，一时难分胜负，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小孩的热情却并没有半分消减，她紧紧抱着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漂亮老师，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害羞道：“李老师………”
    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击中了李沛的灵魂，她缓缓蹲下身来握着小包子的双手，和她平视：“楚楚……你叫楚楚吗？”
    得到李沛的回应，小包子更兴奋了，但害羞的程度也大大提高，她抬头又低下，不太敢看李沛的眼睛，白皙的脸蛋染上粉色：“爸爸说，楚楚的大名叫闻楚楚！”
    闻楚楚……
    跟小姑娘活泼灵动但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很配呢，闻衡一定是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爱的，但他也教得很好，小姑娘可爱却不任性，活泼却不刁蛮，没有丝毫大小姐脾气。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你好呀，楚楚，我叫李沛。”
    “我知道！”小包子跟抢答似的，说完又发觉自己太过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跟刚才做试卷时气定神闲的样子判若两人。
    校长在一旁都傻眼了，原来这小孩还能这么可爱？
    “你跟爸爸说话，我都有听着，可是我等了好久，李老师都不看我……”小家伙垂眸，声音闷闷道：“你不喜欢楚楚嘛？”
    校长：“？？”
    快哄她！
    这一下可谓是彻底击碎了李沛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把小包子整个人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处，用尽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轻声道：“怎么会呢，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之后，柔软的触感有了更具体的感受，她为之前的迟疑和犹豫感到内疚。
    她竟然会嫉妒一个小孩子，这种卑劣的想法让她觉得恐怖，这样的她还配做一年级的老师吗？
    “对不起……”
    “老师，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闻衡自从被隔开后便没有动作，他沉默着站在一旁，瞳孔里倒映出一大一小紧紧相拥的身影。
    楚楚……从未如此主动地去亲近一个陌生人。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