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欠条年代久远，有点发黄，皱巴巴的。

    但保存很好。

    一九四二年，四千块大洋是多少钱？

    河南前后遭遇蝗灾跟旱灾，上千万灾民背井离乡去逃荒，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半路上，三升小米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

    而一块大洋可以买五十升小米。

    也就是说，一块大洋能换十五个媳妇。

    购买力跟现在比起来，超过一万块。

    四千个大洋，就等于现在的四千万啊。

    正是那笔钱，救活了一支队伍。

    当初，进驻疙瘩岭的是一个团的兵力。

    大概一千五百多人。

    欠条上有团长跟政委的签字。

    但这两个人，五十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

    邢如意只能跟王少志要。

    王少志脸红脖子粗，心不跳了，气不喘了，坐在那儿傻愣愣发呆。

    “叔，这笔钱谁来给？你帮我指一条明路吧？”邢如意问。

    “这个……我……当然负责，有关部门来给。”

    王少志脸色铁青，惭愧地低下头。

    “自古都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借钱不还就是诈骗。

    我相信，人民的队伍不会欺骗人民。

    更不会让拿钱又丢命的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邢如意振振有词，把王少志说得哑口无言。

    “那是，我们是人民的队伍，当然不会让人民吃亏。”

    “行！那我就等着，您回去以后通知有关部门，把这钱还给我……。”

    邢如意却一点都没顾及他的感受。

    桂花在旁边吓得不轻，立刻拉上男人的手，拖出屋门。

    女人气呼呼怒道：“如意你干啥？我爷爷都要死了，你还跟他要钱？”

    邢如意切一声：“人死账不烂，这是他们欠我们家的钱。

    说是借，说白了就是抢！

    六十年啊，还好我丢着欠条，不然啥都说不清了？”

    “你……简直是个财迷！”

    桂花一跺脚，差点气哭。

    “什么财迷？我爷爷救了他们，他们却把他整死了！”

    “如意，那是历史遗留问题。”

    “我不管什么遗留，我只要我的钱！”

    邢如意瞬间变成铁石心肠。

    王少志在旁边仍旧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我走，放心，这笔钱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小张小刘，扶我起来……！”

    两个随从赶紧为他穿衣服。

    大衣穿好，王少志冲邢如意深深鞠一躬。

    “少爷，对不起，邢家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说完，老人身材佝偻冲出邢家老宅。

    “爷爷，您不能走，爷爷！”

    桂花还想过去阻拦，邢如意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如意你真狠心，那是我爷爷，也是你爷爷啊，哪有逼着自己爷爷还债的，你真不是人，呜呜呜……！”

    桂花嚎啕大哭。

    拳头在男人的肩膀上不断捶打。

    邢如意却抱着她笑了：“傻瓜！我根本不是在要债。”

    “那你在干什么？竟然用欠条刺激他！”

    邢如意说：“我就是在刺激他。

    因为一刺激，他的心脏病就好了。

    一个病人，只要给他增加信心，让他愧疚，他就会因为责任感，产生活下去的希望。

    放心，在这四千个大洋没有还清以前，爷爷的心脏病不会复发了。“

    “啊！原来你在帮他治病？”桂花恍然大悟。

    “你以为呢？我真在乎那四千个大洋？”

    “如意，我误会你了，呜呜呜……！”

    桂花又哭了，抱上男人垂泪不止。

    “傻瓜，放心吧，咱爷爷是好人，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邢如意抱着桂花，亲她吻她。

    王少志就那么走了。

    路过村南，桂花奶奶的坟，他下车磕了个头，再次痛哭一场，扬长而去。

    返回疗养院，他马上召集当年的战友。

    独立团的团长跟政委牺牲了，但好多战士还在。

    他们都是邢家借款的见证人。

    大家一起商量，那笔钱该怎么还。

    最后意见一致，把任务下达到省里跟市里。

    务必让他们想办法。

    再接下来几天，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