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快艇把姜芋送到浅绸色画舫后侧,有一个可以登船的台子。
台子上依次站着身着古装的四人,没猜错的话,分别扮演艄公、琴师、丫鬟和鸨母的角色。
见到姜芋登船,分别按各自礼节行礼,喊出来的却都是现代语,“老板好!”
姜芋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只见雭也是一身汉服,此刻正站在画舫上层,手擎纸伞,低头相视。
画舫的“船员”们在对最后登船的客人问好后,依次登上摩托艇,随后发动马达,绕了一个大圈后朝远处岸边驶去。
而等“隆隆”声消失,烟波朦胧的水面上,只听见落雨的微微轻触声,犹如缶击的回音,毫无间歇且悠扬悠久。
雭款款从错落有致的画舫后舱露台处款款走下,娟缎的衣褶秀有水墨云纹图案,云中穿插着几只飞鸟,流畅生动,下身锦绣素色拖曳长裙,清新淡雅,配合一柄荷花图案的纸伞,挡下微微的斜风细雨。
走到近前,把伞尖往外倚了倚,“你喊开会,结果你最后一个到。”
姜芋望着一袭轻纱薄衫,衣袂飘飘的女孩,美若惊鸿,不过此情此景却不是迷醉之时,“他们两个在上边?”
“嗯,”雭牵起裙角敛步拾阶,“就等你了。”
“好,”姜芋紧挨美人身边,几层楼梯后是一处视野开阔的中舱,前后左右的窗板都撤下,四面临水,若隐若现的湖景尽收眼底。
正中摆着一红木方桌,八盘特质的点心,碗筷碟盏,还有一壶在泥炉煨着的热水,随时可以泡茶。
两天前还需要准备五人座位,此刻东西南北落座没有争抢。
色老头在北,绿毛西位,雭和姜芋来了后分别坐在南和东的方向。
先到的两人面色阴郁,布着果盘的桌面上有一叠打印出来的照片。
姜芋没有开口,中午饭吃得匆忙,瞄了一眼点心,直接用手抓过两三样,先把桂花茯苓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画舫外是氤氲水汽的镜湖,云迷雾锁般悄无人烟。
“从哪儿开始?”姜芋从随身包里掏出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绿毛把桌上的照片归整了一下递了过来,“早晨刚下的飞机,这照片想打印出来找遍了整个镇子。”
姜芋接过一张一张挨个看去,其中有三张和昨晚邮件里见到的一样,其余还有七八张可以看作只是辅助。
“你拍照片时,”雭取下微微煮沸的水壶准备温杯,朝着绿毛问道,“没有什么人阻止你吗?”
“没,”绿毛注视着雭手上的动作,“背包客遇到奇怪的事情,拍照片反而很正常,岛国上人人自居推理大师,那部小孩的动漫早已深入人心,不仅我拍,还有不少人。”
雭取出四只茶杯,用开水熨烫,“我是说有没有人看上去更奇怪一些。”
绿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回想了半分钟,“我觉得没有,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色老头轻叹了口气,“尸体找到了吗?”
绿毛摇了下头,“大叔走的时候正好是退潮的离岸洋流,应该是被直接卷入深海,北海道眼下海基上都结着冰渣,浮起来都看不见,如果是当地居民可能还会出动下直升机,按交番的推诿,连身份都未确认,光凭一个手机视频达不到报警的前提条件。”
“怎么会这样?”雭把面前四只茶杯都温了一遍,“是没有人去报失踪吗?”
“嗯,”绿毛瞄了一眼姜芋,“大叔还有一个哥哥,走其它方式通知了,这会儿应该拿到签证,明天下午有直飞大阪的飞机。”
“所以,可以确定了,是吗?”姜芋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绿毛,“应该早点去或许好一些。”
“我觉得99%的肯定,”绿毛掏出手机放出以路人视角目睹有人投海的视频,“身体、体型、步态还有夕阳下的侧颜,基本可以确定了。”
姜芋不置可否,继续翻动桌上的照片,“没有留言?没有遗书或者其它什么?”
“沙滩上有两个字,”绿毛发现漏掉一张,从一旁背包里掏出来,“不好意思。”
照片上是对着雪白细砂的沙滩,很明显的两个汉字“解脱”,另外还画了一个圆弧括了进去。
“什么意思?”姜芋把照片朝旁边传递过去,“用于自杀的万金油说辞。”
雭正要投茶,把茶壶放在一边接过,瞄了一眼,又传到色老头手边。
“解脱?”色老头戴上老花眼镜,手指头点着拍摄有些模糊的照片,“不应该是这两个字,或者完全不该出现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雭从摆放精致的茶包拈出一撮,隔着一指的距离,明前的清香散着淡淡的隐约。
“欲盖弥彰,”姜芋又挑了一块荷花酥,酥层清晰,酥松香甜,“听说对岸警视厅的笔迹鉴定很灵?可以派上一些用场。”
“有没有拍到不管是谁,写下这两个字的?”雭把茶叶丢入一只圆肚茶壶,往里冲泡热水。
缭绕的茶香溢出,在阴冷的傍晚给人一种淡淡平静,而在白色的水汽间,湖面的雨景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