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这样的答案,云魏确实噎了一下。
但他转念一想,席德也的确不是小题大做的人,于是他问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你们之前明明是那般恩爱的,请一五一十告诉我吧。”
席德叹了口气,“其实主要是我的问题,或者说是迁怒……”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也不能说和云魏没有关系——
近一个月前,云魏在月花城发动了禁咒,六位深渊使徒滋养了奥克斯,最终让世界进化了。
全世界的生灵,几乎都蒙受了这场奇异的恩典。
除了一人。
除了伯利恒大公,西尔弗·尤利乌斯。
因为早年的毒害,他的时之枝凋零又腐朽,永远停滞在了二阶,根本无法与外界产生丝毫共鸣。这种落差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甚至比不过六岁的孩童。
可是,西尔弗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
而那时候的席德大师,正沉浸在云魏死亡的悲痛里,也没有注意到伴侣的刻意隐瞒。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试探了我。”席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他本意不是要怀疑我,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关怀。”
“但那时候的我,哪里又知道这些呢?我也是气极了,于是冷笑着向他道,‘呵,你是不是准备学你师父?简直好极了,尤利乌斯,你是不是也准备把我逼死!’”说到这里,席德住了口。
说出去的话,不像泼出去的水。
后者还能自然蒸发,而那些来自心爱之人的话语,才是最为锋锐的利剑。
其实当时他还说了很多更加过分的话,只是并不想让云魏知道了。
在鎏金家族长大的他,自然是知道贵族们的手段有多么龌龊的。
在那个时候,他早已用最坏的恶意将艾萨克揣度。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他也的确是多虑了。
可即便这样,听到这里的云魏,已经愧疚得快要抬不起头了。
“对不起,席德。”他只能不断地道歉,“当时我确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而他的世界太小,只挤得下一个艾萨克。
那时的他,全部能量都被心底的黑洞抽干了,根本没有去想这些一直牵挂着他的朋友。
他真的,好惭愧啊。
“这不是你的问题。”席德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只是很难过,我感觉……我在西尔弗身上投入的实在是太少了。”
“实际上,我一直觉得,爱情的滋味虽然美好,但要若是没了它,我也能活得下去。”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也只剩活着了,就像一具炼金傀儡。”
云魏张了张嘴,他想要开口劝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因为,席德与西尔弗两人,分明又是相爱的。
“你不用多说什么,小云魏。”但是席德打断了他,对方似乎下定了决心,绿宝石也似的眼睛熠熠生辉,“道理我自然都是懂的,我会跟他好好谈的。”
“嗯。”云魏默默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一定要及时告诉对方你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刻骨铭心的教训。说起来,我和艾萨克先前也是这样……”
“他总是那样,做的太多,说的太少——可他不说,我又哪里会知道?误会真的不会自然解开,反而只会生根发芽,让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严重的。”
他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再次在心底深刻反省着,结果就看到席德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爱艾萨克呢。”只听对方这样说道,见他愣住,总算没再继续调笑。
“受教了,云魏老师。”席德这样结束道。
云魏瞬间臊得不行,连忙蹲下身去,帮对方整理起凌乱的书房来,“对了,跟你说一说我们离开炼金城之后的事情吧……”
他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席德既是他在诸元大陆最亲爱的朋友,也是他最敬重的老师。
这位大师博学多识,又很有自己的原则与见地,两人相处起来非常舒适。
当他一无所有之时,对方就已经无私地接纳、收留了他,并教导了他不可计数的、根本不能用财富来衡量的知识。
这是云魏根本无以为报的恩情。
于是,他讲述了月花城外的黑军与尸骸、疯癫的光明神与虔信的小主教……
少女没有变为泡沫,干戈终于化为玉帛。
他讲述了万法之塔与时之牢、天真的奥克斯与足智的凯瑟琳陛下……
残缺的法则正在趋于完善,八百年前的大帝重新垂拱临朝。
“等一下。”席德忽然打断了他,对方的镜片反射出一道明光,“再详细说一说奥克斯的研究吧,不瞒你说,或许我能从中找到一些办法。”
挽救他丈夫的办法。
对方的时之枝,本来不该如此羸弱。
既然有了『魔药』与『医疗』的概念,炼金大师相信,他有本事从中踏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来。
几乎就在瞬间,云魏就也想明白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