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席之上,只有曲应初还淡然地坐在席位上,看着周遭的一切突变。
桌上还放着刚端上来的烤羊肉,不得不说这种风味可当真是突厥的味道。
也怪不得完颜破会忍不住吃了一口,毕竟他在魏国潜伏已有数月,这家乡美食一出可不就正中他的胃口。
不过,完颜破也不是什么傻子,他先是用银针探过,又是让侍卫先吃,就是这样还能精准地给他下毒,只能说对方有些功夫。
而曲应初就不同,他只单看这宴席上居然有一道风味十足的烤全羊便不会去碰。
原因很简单,山野之中能有做出如此风味之人,只能说对方非常了解突厥的味道。
这里不会有突厥人当内应,只可能是兵。
还是当年流落战场的俘虏……
这些人若是能逮到机会做食物,定会对他们这些造访的突厥人下死手。
正如他所料,半个时辰之前,老韩将整头羊上的香料全数洗净,看得秦喜墨一皱眉。
他辛辛苦苦下的夹竹桃毒,一下就被洗了个干净,还不能说什么。
老韩支起火架,将整头羊放到上面烤,烤了个外焦里嫩,还撒上孜然。
分切好之后,这头烤全羊马上就被送了出去。
老韩和秦喜墨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两人走出厨房,老韩却是把秦喜墨往一旁僻静的院落里拉。
一进院门,老韩就低声道:“你的夹竹桃毒太过明显,他们吃之前肯定会用银针探过,一下就便被发现。”
秦喜墨眸色一深,所以他才将羊重新洗净?
“你是……战场上下来的?”
结合老韩那张沧桑的脸,比他人要深的肤色不难想到,更关键是他做菜的口味,完全与突厥的味道如出一辙。
秦喜墨当年还曾经出入过突厥,还不敢说能做到如此别有风味,老韩这手艺出乎他所料。
老韩苦笑一声,他的脸一皱,沟壑便更深:
“七年前,我是军中的炊事兵,那是沈棋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将军被阿史那古地打败,我们整个营都被拉去当俘虏。”
随着他的描述,秦喜墨仿佛也能看见那个大漠里。
一队突厥兵身后拉着整整一个营的魏国士兵行走在大漠里,不给他们水和吃食,就让他们跟着。
阿史那古地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情报,而是为了粮草。
当年,柳寅刚死不久,他为了拿下魏国边境,匆忙就率兵赶来。
他瞅准了魏国当时找不出第二个比得上柳寅的将领,想要一举拿下魏国。
也确实如他所料,魏国派来的新的将军不堪一击,但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这个年轻的将军一直在带着手下的士兵负隅顽抗,死守城池,竟然也拖了一日才大败。
就这一日,竟然撑到了魏国派来第二位将军。
这接替的将军同样年轻,实力不差,但在阿史那古地面前完全算不上一号人物。
他同样不敢上阵迎战,只龟缩城池。只要阿史那古地攻城,他就率兵顽抗。
他坚持了两日,才被阿史那古地攻破了城门。
第三任将军临危受命,但是他的任务已经从守城,变成消耗对方粮草。
他同样不敢正面迎敌,只是守着破城四处骚扰,竟也折了阿史那古地不少士兵。
后来,阿史那古地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个跟老鼠一样的将领抓住,砍杀在军前。
他本以为魏国军营大乱能趁机抢下粮草,继续往里进攻。
但是,他发现魏国大军早已退回黑牢城,这个将军在临死之前,命令一个营的士兵在后方将未来得及撤走的粮草全数烧毁。
阿史那古地扑了个空。
论实力,魏国的将士完全入不了他的眼,而这也让他轻敌,没有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边境线的城池,也没有拿到粮草,自己这边的粮草竟生生耗没了。
面对黑牢城这座出了名易守难攻的城池,再加上己方已经没有粮草,他是恨得牙痒痒,但终也没有办法。
他是没有想到,魏国算准了他粮草不足又刚愎自用,竟然派出三个年轻将军以车轮战的方式生生保下了边境线最关键的黑牢城。
最后,只能拉走了那一个营的士兵,班师回朝。
那一个营的士兵是他作为粮草之用的。
韩峰作为当时被俘的营中炊事班的成员,被阿史那古地为首的突厥兵拉到他们面前,去处理那些与他同为手足的魏国士兵的尸体。
他当时哭着,对自己的手足同胞开膛破肚,处理掉内脏之后,用香料腌入味,再加到火架之上生烤人肉。
他那时候听着那些突厥士兵说的还是烤全羊更美味,他们吃着他的同胞,甚至还嫌他们汉人的肉臭。
到后来,他已经流不出半滴眼泪,在满是风沙的荒漠,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开膛手一样,对他的同胞下手。
他气自己的懦弱,气自己为了活命而烹自己的兄弟手足,但他没有办法。
在一个月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