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飒飒,张黎站在城墙上,将城里城外风景一览无余。
他贪婪地看这里的风景,似乎要将这相对平和的一幕深深印在心中。
邕城县令站在他后面,等了许久,才满怀感慨道:“邕城是边地少有的好地方,静河贯穿全城,城中还有两个湖泊,百姓用水方便,有时遇见旱灾,边关旁处的河流都干涸了,但我邕城还有浅水,供城中百姓饮用。”
县令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很自豪的,最初朝廷将他派到邕城,他只道这里是个穷乡僻壤,十分抗拒,带着哀怨上任。
谁知他到了这里,正值春日,竟然看到一派盎然生机,直让县令感慨,原来边关苦寒之地,竟然也有这样的好地方。
邕城县令眼泪说着说着,眼泪就抑制不住流下来了。
他站在张黎后面,提起袖子悄悄擦拭着眼泪:“张将军,这样好的地方,可不能让凉兵给糟蹋了。”
张黎看着城外的将士,正在紧张地挖护城壕,做陷马坑,填蒺蔾、鹿角木,运火油和巨石,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役做准备。
张黎点了点头:“本将必会拼死守护,另外,将静河上流下闸门,以免凉兵从水路潜入城中。”
交代完这个,张黎又带着手底下的士兵,在城门上进行抗敌演练。
隔多少步安排几个人,城楼和哨台又安排几个人,谁持擂具,谁拿狼牙拍,甚至于火油、巨石、拐突枪、抓枪、叉竿的位置放在哪里,张黎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可以说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十分周全。
邕城县令松了一口气,原本看着张黎两鬓斑白,他还担心张黎带兵必会不敌凉兵。
没想到老将就是有老将的本事,他或许在战场上跟人拼刀枪有些弱势,但他排兵布局,并不输于勇猛之将。
安排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昏黑,张黎才带着近卫和县令回去。
可是回城的时候,城里都乱了起来。
百姓们安居多年,一朝战事即将降临,让他们都惶恐不已。
有些人拖家带口,一边哭一边随着官兵指引的方向离开。
但还有一大半的人,对催促的官兵破口大骂,坚决不走。
邕城和凉国相接,这些年他们经常听说凉人要入侵大殷,可除了一些小摩擦外,也没见凉兵真的攻进来。
他们再次怀揣着侥幸心理,觉得这次跟以前一样,让官兵出面交涉一番,就会又恢复平静,完全没必要拖家带口搬走。
张黎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大殷积贫过久,从前的税收也高,所以他们别说存下积蓄去他城买安身立命之地了,家里的存粮能停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
他们人在邕城,好歹是有房有地的居民,可是到了其他地方,他们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了,所以他们宁可揣着侥幸心理,也不想背井离乡,漂泊无依。
战争给一座城池带来的伤害,是那些发动战争的上位者无法想象的。
眼看着百姓和官兵之间的冲突愈发激烈,甚至有百姓为了抵抗离家,拿着家里的锄头和棒槌跟官兵抵抗起来。
而官兵见他们不识好歹,也都抽出官刀,扬了起来。
这一幕更是让人看着揪心。
张黎连忙站出来道:“诸君稍安勿躁!”
官兵一看到张黎过来,一个个收起兵器,对他行礼。
而抵抗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惶恐不安起来。
张黎:“张黎也曾是从泥地里走出来的农家子,我知诸君不愿离乡之心啊!”
或许是战张黎年纪大,没有普通将军那种凶狠嗜杀之气,反倒带着几分和蔼和痛惜,让百姓们的抵抗情绪稍稍减弱。
有个百姓大着胆子喊道:“邕城是我们的家!我们死也要死在这里!不走!”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对,不走!”
“让我们走,就是逼我们去死!”
“我们走了,田地怎么办?”
“到了其他地界,难道让我们乞讨吗?”
“张将军,事情没有那么糟,我们在邕城这么多年,不也没事吗?凉人还悄悄潜入城中跟百姓做交易,怎么会说开战就开战了呢?”
种种质疑声几乎要淹没了张黎,他也希望这场战役只是凉人虚晃一枪。
可作为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将,他又清楚知道,凉人早就对大殷垂涎,如今时机已到,他们必然不会再拖延了。
张黎抱拳道:“我知大家之心,但请大家看在我张黎年迈披甲的份上,相信张黎一次!”
众人的不满声还是没消。
张黎道:“此次我带了三千兵马守护邕城,加上城中一千余储备军,还有五百余招募的青壮入伍勇士,共有近五千兵马守城,我等必将拼死守护城池,守护老乡们的田地。”
听到城中竟有近五千兵马守城,让百姓们的焦躁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张黎趁热打铁道:“不仅如此,朝廷的援军和火药,都在往边关紧急加送,老乡们,我们必能守住邕城,只是在此之前,还望老乡们先走一步,莫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