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边,褚云梨慎重地抱着那个心意重达千斤的锦盒,来到了小佛堂。
又命柳梦在门外好生看着,不许人进来打搅。
四下无人,她一本正经地将这尊菩萨迎到了台上,点了三支平安香,随后迫不及待地扯住了那根黄绳。
黄绳被拉扯着,黄色的缎子再也掩不住底下的物件,一个小罐子和一个布娃娃闯入了眼眶。
小佛堂内过于昏暗,今日忘了点烛火,冷气直钻骨入髓,冷得褚云梨全身不可控地颤动不已,眼里布满了具象化的思念。
她急促地呼吸着,胸膛伴着呼吸起起伏伏,不可置信地将那个旧日的布娃娃自锦盒内掏了出来。
指节因过于激动而泛白,她心里颠簸着掀开裙衬,是一个丑丑的“梨”字。
仿若穿越了时空,母亲仍是个青年美人,一袭黑色旗袍坐在床边,取笑着她蹩脚的针法。
可关于那天再详细的记忆,她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褚云梨耗尽了半生的期待,只能化为无奈,小声地蹲在伏寒的地面上抽泣着:
“我的家人,来了。”
风起又摇香火,那上窜的香烟渺渺茫茫,恍若在哀叹着可念不可说的残旧回忆。
思念平地起着风波,香火替来人叹风木之思,只道情深又缘浅。
舔舐够了伤口,褚云梨揉了揉发麻的脚踝,站起身来,自那盒子里将罐子取了出来。
打开一看,竟是些咖啡豆!
这种东西,在她那个年代不算是寻常品,在这异世更是难寻,竟然被皇后寻到了。
“夏梓沅,谢谢你。”
褚云梨顾不得沉浸在难拔的悲伤中,将这二物小心拿出规整好后,把那尊菩萨放在了锦盒里,供在了佛桌上。
菩萨慈眉善目,象征着满足众生愿望,保佑福禄双全。
隔着火苗不断上窜的香火,状如莲花的烟雾迷住了褚云梨的心思。
她染上了一丝茫然,双手合十困顿不已:
“我观观音观自在,即见真武见真我,在这里,她还能找到真我吗?”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太清楚这段路是怎样的崎岖与坎坷了,处处是死路,处处泯灭着人的生机与良心。
要走完这场虚妄的幻境,势必要掉一层皮,被折筋断骨。
纵然如此,也不一定会得偿所愿!
这结局,她躲得掉吗?
沉沉叹了一口浊气,褚云梨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屋门开了又掩,无人见那方才还燃得热烈的香上火....骤然灭了,冒起了黑烟。
*
男眷那边,众人摆席于庭院中,于艳阳天里,幼风音中,饮酒畅谈。
褚肆坐在高台之上,不喜于这些个须眉浊物,独自睥睨着院落里的深深几许。
院里有道月亮门,月亮门两侧是截然不同的风景,门以东种的是棵梨花树,梨花雪白绽于枝头,地上是簌簌的形似玉霙的馀妍。
门以西,是一棵开满了粉白小花的西府海棠。
妙就妙在,这两棵树被门拱分在了两侧,可偏偏两棵树的枝干或在门下或在门上舒展着,红白相连。
更妙在,这树梨花始终压着海棠一头。
褚肆俨然好奇地问起唐默:“朕记得,师傅原先并不姓唐,是什么机遇教师傅抛弃了承载千年的姓氏,改姓唐了呢?”
说到姓氏,唐雨乔与唐雨逍不约而同地想起这回事来,更改姓氏之故,父亲还未曾说与他们听过。
同样在看那道天然风景的唐默似是想到了什么,冷淡的寒眸酿染上了温柔霞色。
他侧目说道:“因为公主喜欢。”
再多的,他没说,为什么公主喜欢“唐”姓,他亦没说,这是他们二人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哪怕亲如儿女,也不可言说。
无视这些小辈们的歪声丧气,唐默瞥了眼褚肆腰间格外不同的荷包,他目光复杂地问道:“皇后送的?”
褚肆勾了勾那个布偶,黄色的流苏在指尖绕来绕去,手中动作不断,发冠六垂而下的红色缨带也摆来摆去。
“嗯哼。”他尾音里的洋洋得意毫不掩饰。
唐雨乔与唐雨逍对视一眼,暗自翻得眼白栾动。
不就是皇后做的荷包嘛,他们二人出去,有多少女子想做给他们呢!
褚肆的炫耀,唐默充耳不闻,皇后的存在,过于蹊跷了。
与云梨的出身如出一辙,并不是什么好事。
倘或皇后也要像云梨一样攻略褚肆,恐怕,两败俱伤不止。
隐瞒得住还好,隐瞒不住,以他这个徒弟睚眦必报的性子,皇后...凶多吉少。
望着褚肆嘚瑟的嘴角直翘的孟浪样子,唐默不疾不徐地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皇后她,真的喜欢你吗?”
风吹风止,瞬静一时。
红色缨结勾住了碎发,挠得褚肆脖间直痒,他别过脸去,将这调皮的带子垂在肩上,眉峰不爽。
讳莫如深的嗓音里是分辨不出的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