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棠出列禀了皇帝,皇帝只微抬手指叫她直说,意是可“直言不讳”。
曾大人严正机敏之名早在朝外,她算不得是酷吏,但提刑司所作所为,总叫人胆寒,众人嗡嗡之声不由消了下去。
只留曾棠一人冷如冰霜的声音道,“敢问覃大人,何为‘以妇人之身参与军政’?臣等受陛下恩,名正言顺参科考定品级,即使是‘妇人’,参政之途也是顺理成章,倒是覃大人,未参与科考,未经中正院中正官推荐,却位列都察院监察御史之职1,倒可能是有些旁人不能知道的本事的。”
这一番话下来,覃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刑部往常与都察院大理寺颇多来往,覃实有多少斤两,他们岂会不心知肚明。
可覃实旁的才能没有,“自视过高”这点上,大约都不输给柳容辞,不消片刻,他脸色便恢复如常,道,“曾大人此言分明偷换概念,在下是说军事,哪里说科举之事了,军事与朝堂之事岂能等同?再者,曾大人你乃名正言顺的科考出身,这无可厚非,但木剑声来路不明,也未经武试,怎可相提并论?”
曾棠道,“军事政事皆是国家大事,都需要有能者居之,陛下当年广开恩科,准男女同考,也是为不拘一格选拔能臣。文试既已有女子参加,武试考则也未说禁止女子参加。怎么?在覃大人这里,武试考则何时多了这一条?”
覃实一怔,哑然。
随即,先前附和覃实的大臣中,有一人接道,“曾大人莫要混淆视听,在下查阅历届武试榜单,就没有那木剑声的名字,而此人黄册上所填户籍,在下也派人前去打听过,当地并无人识得此人,可见,此人确是来路不明心术不正。”
曾棠生性不喜咄咄逼人,可许青绨就没曾棠那样的好脾气了,听到此处,她道,“木剑声当初羽林校尉之职乃陛下钦点,莫非孙大人对陛下识人任命有何意见?”
那姓孙的官员一听这火引到了陛下,立时惊起一头冷汗,忙跪地道,“微臣不敢,微臣绝无此意。”
话到此刻,再是蠢钝之人也明白了覃实等人的针对。
曾棠肃容正身,似是对着皇帝,也是对在列臣肱道,“释烽校尉木剑声,臣也曾有所耳闻,当日武试因意外而退出轮考,因此仅试三场,但此三场比武俱以高招妙法胜出,而在职其间,并未听闻有骄狂枉法之行,与各部来往接触中,也颇有些真才实干。若仅凭一些捕风捉影之言就给正在出征的主将冠罪,未免太过草率荒唐。不如等大军回朝,再做定夺,臣以为,到时军中数万双眼睛,木将军是否是徒争虚名,一问便知。”
此言中肯合理,不少人听后应声附和。
覃实到底沉不住气,一听便急了,道,“曾大人不必如此避重就轻,前事先且不提,可木剑声私自挥军南下目无朝廷,乃是事实!身为后宫之尊干预军政也是事实,怎可置之不理?”
许青绨听他一说话就有些烦躁。入陛下后宫,她也是想的,今后也必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可若入了后宫就要彻底与自己所好之事划清界限,那就...不大好了,其实...也没必要.
于是她瞪了覃实一眼,没好气的道,“‘干政’与‘从政’还是有区别的,老老实实干事的人,在下不觉得是‘干政’,妄图用些阴谋手段掀起舆论,来插手干预陛下决策的,才叫‘干政’。有哪个女子得了宠幸,姓甚名谁这样隐秘的后宫之事,覃大人都能一清二楚,在下总觉得是屈才了,覃大人不如调任到内侍局,想必才会有一番作为。”
被如此抢白暗讽,覃实怒不可遏,但心内着实也慌了一慌,许青绨竟将他暗通后宫之事提了出来,他不免心下忐忑,竟往吕需那边瞧去。
吕需好巧不巧和他眼神对上了,想哭的心都有,生硬的转开脸,全当没听见。
他又暗暗瞧了眼曾棠,只见曾棠也正瞧见他,却对他微做神色。
他心中一顿,也报以感激之情。
是啊,覃实口口声声说是木剑声擅自调兵枢密院失察,然而枢密院执掌虎符确有发兵之权,但军报来往上传下达统兵布将却在兵部。覃实不弹劾兵部却只弹劾枢密院,其因...所以曾棠并未当庭提起此事,也是看在自己往日之德,和皇帝一样,在给吕家留些余地。
此时覃实还想着辩白,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轻收唇角,唇侧虽被抿出两粒饭窝,但此时也不觉悦目,反而甚是冷冽,他眼波如刃,瞥向一旁垂首而立却似胸有成竹的代理吏部尚书。
那吏部尚书正要说话,辰良却接了传话小太监的禀报,遂上前对皇帝附耳低语。
原来是陈叔临醒了,听说自己的都察院搞了这么一出,特来请命半途上朝。
皇帝挑挑眉,允了。
陈叔临来的仓促,仪态倒还尚可,加之他现在眼见的有了福态,往朝堂中央一站,不复当初潦草,俨然是位高任重的朝廷大员。往覃实等人那边望去,倒也令其气虚心亏。
来时已知晓原委,陈叔临也实在无奈。这种事未审未批,就敢往朝堂上捅,不是人太蠢就是暗里藏了坏,于是直道,“臣以为覃大人之言确实有枉矫过激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