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跟随而来的十来名年轻公子虽然生活在锦衣玉食的汴都,从未经历过战乱。
但毕竟是大康的儿郎,血脉里总流着满腔的孤勇。
某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咬了咬牙,眸中闪动两簇怒火。
他可是礼部侍郎的大儿子晁超。
他往前走了几步:“实在不行,我们就和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另一位工部侍郎的三公子罗杨也走了出来,附和。
“对,难道还怕了这些野蛮人不成!再怎么说我也是学过几年步射的人,要是能在战场上杀那么几个敌人,我爹肯定会以我为荣。”
他们越说越激动,其中某位公子甚至挽起衣袖,一拍桌案而起,抢了府里护卫的剑,怒气冲冲地往门口奔去。
边走边道:“我就不信杀不了他们,多杀一个是一个!”
转眼间,这些平日里连刀枪也不曾摸过几次的公子哥儿,此刻竟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虽然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惧,但全都绝口不提内心的害怕。
一旁站着的许知意眼圈一红,往前走了两步,让张敬截住了那位冲动的公子。
才平静地开口:“诸位英勇,我心佩服。但此情此景,绝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我们得从长计议。”
此话一落,原先说得滔滔不绝的一众公子哥慢慢地把目光落在素净又娇弱的她身上。
蓦然想起,面前的女子不就是小侯爷的夫人。不就是昔日在马会上怼得他们一时无话的女子。
偏偏今日,又再次被她怼了。
可这一次,他们全都心服口服。
虽然她看起来弱柳扶风,也生得细皮嫩肉,但此刻却让人渐渐沉静了下来。
确实,他们方才的言行实在是太冲动,太不顾后果了。
漫长又波涛汹涌的深夜里,突然狂风大作,不久之后便迎来了一场摧残天地万物的暴雨。
黑城的城楼已经很破旧,长年累月积攒了不少记载了岁月痕迹的灰尘。
就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战领,持着手中的长枪,守卫着一代又一代的黑城百姓,守卫着里头的一草一木。
偏偏今夜这雨,将经年累月的尘土,将城门口流淌了一地的血河全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唯余一具又一具匍匐在地的黑影继续一动不动地守在那……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暴雨过后万籁俱寂。
可偏偏此刻的安静却让人无端地惊悸。
只因雨停了,一切心怀鬼胎,蛰伏已久的东西就会慢慢露出它的真面目。
大绥士兵很快便会杀到跟前!
苏珩扫了几眼停下的雨,又瞥了一下许知意有些泛白的嘴唇。
脱了身上的披风,一边给她系上一边柔声道:“冷不冷?”
“我不冷。”许知意掩下心底的担忧,淡淡地回。
苏珩仔仔细细地将披风拢好:“要是累了,先回去歇歇,这里有我,不必过于担心。”
话落,又让秋橘端来了一盏热茶。
待许知意坐下后,才直起身子。
许知意扯了扯他的袖子,毫不避讳地问出了众人的心里话:“夫君对此有何打算?”
她这么一问,众人也将目光移至苏珩身上。
只见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神情静得可怕。
仿佛方才的话并不是什么难题,只是寻常的闲话家常罢了。
只是他的眉眼越是平和,手里捏着的拳头就收得越紧。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开口之际,他走到了张广尧身边,神情平静地问:“不知张大人手上有多少兵马?”
张广尧愣了片刻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掌,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到五百,而且都是些散兵游勇,平日里并未上过真正的战场,根本就不懂排兵布阵。”
顿了顿,继续道:“先不论人数的差距,不论兵器的差距,这样的士兵又如何能与大绥兵强力壮的正规军一战?”
他也没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地将可怕的现实揭露在众人面前。
原先喊得最欢的十来名公子哥儿们听到这话,也不禁身子一抖。
哪怕是以一命换一命,他们也没足够的人手去和大绥军队对抗。
晁超还是没忍住,哑着声音又确认了一遍:“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张广尧紧紧盯着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不错,未有丝毫欺瞒。”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又吵了起来。
“———要将领没将领,要兵器没兵器,现在连最简单的人手都没有……”
“———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这仗还怎么打!”
“未必!”
突兀的一声将议论不休的声音瞬间打断了。
厅中静默了一瞬。
大雨过后,云翳依旧沉沉笼罩在漆黑的天际,将清清浅浅的月光全数遮挡着。
将夜色也染出了层层叠叠剪不散理还乱的惊惶。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