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的风很大。
秋生身上的儒衫随风而动,似欲御风而去。
而青影身后的羽翼,开始缓慢地扑动起来,宛如振翅欲飞的鹰隼。
“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秋生微笑道,“既如此,请”。
长剑恍若有灵,剑身颤抖,发出“嗡嗡”鸣叫之声。
满地的沙石荒草被两人的沛然真气卷起,混合成一层迷蒙的灰雾,升腾,飞舞,却似也逃脱不了这浩荡气流的束缚,在他们身边形成一个数丈大小的圆圈。
风起。
一灰一白,两道绚烂至极的剑光,如闪电疾于长空,冲霄而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击在一起,进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诡异的是,竟似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只有空气中,如水波一样荡漾出的一圈圈的气流旋涡。
一呼一吸间,两人的剑便已对攻了十二次。
几乎就是力量,速度与激情的猛烈对撞。
那晚莫愁是如何击败这家伙的啊?
目瞪狗呆之外,徐长安突然又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异能拥有者,他们为何不直接使用异术战斗,反而如此大费周章地耗费气力呢?
似已看出他眼中的不解,苏苏媚低声告诉他,第一,任何一种技能,其极限之处便可称作“异术”或“神通”。
第二,不同异术或神通的施行,需要不同量级的元气作支撑,因此对施行者而言,本身气运的损耗也是极大,在某些极端状况下,甚至还会造成神识乃至肉身的伤害。
“世上有谁能有取之不竭的元气,除非昊天,元气因祂而生,因祂而灭。”
她补充道:“所以异术的施行,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原来如此,搞不好异术就是一把双刃剑啊!
正当此时,场中已起了变化。
青影眼神凌厉,身形爆长,手中灰剑如疾风骤雨般向秋生挥洒而去。
随着身体的律动,他背后的羽翼飞速地旋转起来,宛如一个巨大的铅灰色飞轮,发出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锋利的羽刃,如闪电穿行在积云之中,化为无数光影,从上下左右前后将秋生笼罩其中,密不可见。
秋生手中的剑似已无处可入。
“大道如何,君子煌煌!”
猛吸一口长气,秋生胸膛如气囊一般膨胀起来,衣襟猎猎作响,继而真气劲吐,八个字从他口中破空而出。气势如奔雷!
他双手把剑,径直向面前的飞轮劈砍而去。
大开大合,不退不让。
“铮,铮,铮。”
剑光凛冽,剑雨连绵,剑气呼啸,空气被割裂所发出的尖利声音响彻四野。
于无声处听惊雷。
徐长安只觉目为之夺,神为之摧毁。
他从未想象过读书人的气势竟能如此至大至刚,霸道无匹。
青影又是一变。
借秋生劈砍之劲气,他的身子竟向后飘飞数丈,然后陡然一横一折,双臂前伸,亦是双手握剑,剑锋与身体化作一道笔直的灰影,复又向前疾刺而去。
人剑合一,集中全身气运于一点,凝毕生修为于一击,在修行者看来,原是一种非常极端的行为。
但妖主“杀”,无所谓生死得失,不过只是绝境中的本能反应而已。
何况还是在对方三大高手的环伺之下,
身影如梭如电,振动之中无数的羽刃脱翼而出,在青影身体周遭形成一圈飞舞旋转的光幕,像漫天飞卷而去的箭雨。
在徐长安看来,这等大威势,却又比那夜他与莫愁一战时,不知狂暴了多少倍、
妖无情?
就在这时,秋生一声大喝。
三变剑的剑锋,幻变回一册普通的书卷,在他手中砰然散开,一页页犹带墨香的硬黄纸,飘飞进初羽与羽刃卷起的光幕之中。
锋刃之下,三千世界,微毫不存,亦无处可避。
但它们却刺不穿这万年无双文字。
千年锦绣文章。
青影疾速运转的灵息瞬间慢了下来,仿佛一辆高速奔驰的战车,闯入一片由自然符号与人工意识共同筑建的迷阵之中,看不见前路,也断了归途。
“昔者仓颉造字,而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
而他亦陷落其中。
剑刃去势依然如故。
但他的剑刃向着秋生再进一分,刃尖却已偏离对方身体一分。
或许在徐长安的眼中,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减慢,但只有青影知道,自己的灵息,已逐渐跟不上剑刃刺出的速度。
一股悲凉的气息充塞心中。
为什么我要跟这些肮脏的人族一般,学习他们那些古怪而毫无意义的文字,倾慕他们善变又不可捉摸的思维和情感呢?
从前他相信自己是整个北冥幻域最了解人界的大妖。
而今却也因之而落入樊笼之中。
心有了归处,妖就不会成为真正的大妖......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此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