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宅务出来之后,道人无所事事,想着既然找不到房子,便暂时在洛阳逛逛也无妨。
洛阳王城街道干净整洁,铺路所用的青石板,方方正正地躺在地面上。虽然身上带着风吹日晒导致的轻微裂痕,却依旧不妨碍其传出的沧桑气息。
整条街上飘来飞去的都是美食、香囊以及路边新叶的味道,清新怡人。
或许只有这条街是如此,但并不影响道人的第一感官——洛阳是座干净的城市。
穿梭其中,被人流推搡着前进,也是别有风味。
在这过程中,山鸡大气不敢喘一声,爪子紧紧抓着道人的肩膀,生怕掉下去被踩成肉饼。
也不敢展翅高飞,因为道人告诫过,洛阳高人隐士众多,身为一只妖怪,不能太过惹眼。
过程虽然艰辛,但忍耐却是必要的。
很快,前方四分八叉的路口就将人群给分流。百姓们就如一只只鱼儿,游入这百川流水街中,各自分散,再不时各自相遇。
陆离想了想,随机融入一道人流,顺着走了下去。
这条道路走的人很多,至于通向何处,道人是不知道的;要走多久,道人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听着山鸡肚子的咕咕声,或许只有找到一家酒楼食肆,方能停步片刻了。
“瓷碗瓷瓶,上好的瓷器,景德镇新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锅碗瓢盆,笔墨纸砚,本店样样俱全,诸位赏脸进来看看呗。”
“上好的木工座椅,百年老店品质保证,还请诸位进来一观。”
陆离慢悠悠地沿着街边摊子踱步,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心儿拔凉拔凉的。
就目前眼光所及,耳朵所闻,这条街应是售卖生活用品的店面多些。一路行来,生活用具、日常用品多如牛毛,酒家餐馆却是一个不见。
道人叹了口气,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洛阳古都街道四通八达,大街小巷何止千千万,怕是走一天也走不尽半座城。
再按照道人这么个闲逛法,更是不用说了。
嗯,需得找个人问路……
犹豫再三,陆离还是决定打扰一位有缘人。道人目光游离街边四周,最后锁定在一人身上。
走上去,微微一笑:“您好,在下姓陆,初来乍到,有点不太熟悉洛阳的街坊布置,能否请您为我指引一家酒楼呢?”
那人捧着瓷瓶的手一顿,慢慢放下手中瓷器,打量了一下道人。
道人真诚的微笑,怡然的风度,让人如沐春风。
“啊,啊,当然可以。道长往前直走五百步,右转后再走约莫百尺距离,便能看见一家酒馆,名为‘赋闲楼’。餐馆店面虽小,却也算是洛阳排得上号的食肆了。他家的酒菜我吃过好几次咧。”
那人怔了怔,很快滔滔不绝地为陆离介绍了一大堆。等反应过来时,其本人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或许从未想过平时寡言少语的自己能回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
陆离听得,拱手一揖,态度恭敬:“多谢店家告知,祝您生意兴隆。”
“哪里哪里,道长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的苦命人,要多互相帮衬才是。”
道人一惊,笑问:“咦,店家不是本地人?”
“嘿,哪有那好命,能落户在王都洛阳。我老家是扬州景德镇那边的,前年带着妻儿来洛阳安家来的。”
“景德镇?”
道人再次一惊,语气有些重了。
“是的,扬州景德镇。呃,道长去过?”
陆离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又想起几年前途经流水小镇时与那对夫妇的初遇。李待诏坚持不懈的铿锵匠心,瓷王青娘忠贞不渝的爱情观念,至今都在道人心中留有一笔浓厚色彩。
记忆中的影像渐渐化作云雾散去,道人呆滞片刻,霍然失笑:“是的,有幸去那里游玩过。可惜在下时运不济,去的时候大部分柴窑都被封存了。”
“啊这个啊……”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愧疚神色,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因为那莫名的诅咒,景德镇好多年没出瓷器了。被圣上剥夺了官窑的称号,许多窑子被封,瓷匠们也都转去其他村做其他行当了。”
“那现在是?”
道人微微侧头,看向后方,中年男人开的是家瓷器店。后面摆放着的是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瓷器,无一不是精美绝伦,堪称上品。
陆离也算跟李待诏制作过一下午的瓷器,认得出那是景德镇特产的瓷器样式。
“哦这个啊,我们其他瓷匠转走后,多年后又收到老家的回信,有人烧制出成品了。大家伙那叫一个开心啊,纷纷收拾行李回乡。可这时隔多年成功的一批瓷器,谁也没认。最后多方打听,才知道有个姓李的匠人这些年一直坚持着,倒是难为他了。说实话,论毅力,我不如他,我们镇上的所有瓷匠都不如他。”
话至此,中年男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悻悻道:“后来我们这些人想当面答谢他时,才知道夫妻俩联袂走了。无以为报,只能将恩公的最后一批瓷器收藏起来,供进祖祠,以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