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就消失在眼前,消失在这硕大的宫殿之中。
三界之中,再也不会有他的任何痕迹······
“桑榆,你为什么会难过?”
耀眼的光芒直射过来,双眼不由得闭紧起来,在四散的光束之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中心处逐渐出现一个实影。
男子眯着双眼,心中竟然跃起一丝庆幸。
“父帝。”
“玉清已死于玄冥剑下,魂飞魄散,如何能够唤你。”
低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吾乃三十六天琉璃光佛,桑榆,如今这结局你可满意?”
桑榆微睁开眼,跪在地上,仰头细看着那琉璃光佛的模样。关于神佛,他曾在典籍之中翻阅过,只是零星的几笔。
眼前的佛身巍峨高大,而周遭从紫薇恒宫的殿内,逐渐穿入层层云层之上。
琉璃光佛的面容千变万化,根本瞧不真切,散着金光的双瞳突然凝视着自己,桑榆随即低下头去,心间是莫名的恐慌。
这,便是神佛的威严么。
而琉璃光佛好似知晓自己是从轮转塔内而来。
婉转悠扬的声音传入耳畔:“吾确实知晓。”
“你借助他人盗取轮转塔,只为改变过去杀死玉清,如今玉清已死,你可还满意?”
一想到头顶上方那硕大的身影,洞悉自己心中的万千心思,桑榆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我本以为杀了他可平心中之恨,但如今却觉得不应如此?”
“为何?”
“因他我失去母亲,失去兄长,失去所爱之人,更失去了自我,可重来一次,我实在不该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他是那样一个不知悔改的人,除了他自己他根本谁也不放在心里。”
“我竟然还希望,在他临死之前能够听他说一句抱歉,而他死了之后,我心中所盼再也无法得到满足。从来我想要的便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悔过。”
男子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他从未如现在这般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我真正想要的是,不过是想听他说一句抱歉。”
他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公道可言,也不相信努力便能改变一切,他自小唯一相信的,只有父帝的准则。
父帝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那样的高大,睿智刚毅,直至一日,他发现所敬仰之人竟也如此龌龊不堪,所坚信着的一切瞬间瓦解。
于是,在这高耸入云的天宫之中,他一人过的虚无孤独,甚至试图用旁人来排解。
可惜,爱情从来不会是他的解药。
回想起来,那些个时日,又与忘川河底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如今你可后悔杀了玉清?”
后悔吗?
也许有吧。
“如今我再说任何,已经晚了不是吗?木已成舟,我知晓弑杀天帝乃是大罪,我愿承担。”
清扬的女声突然转变成了沧桑的男人的音色,若有若无的轻笑,让桑榆不禁思索着事情的真假。
“桑榆,你眼前所见一切,乃是吾为你设下之假象。如今你心中既有悔意,回头不算太晚。”
玉清从云层深处向他走来,桑榆瞧清那人之后,瞬间明白了为何今夜的刺杀,能够如此顺利。
是啊,那可是三十六天的神佛,既然知晓自己从轮转塔内穿梭而来,又如何不知自己究竟要作何?
自己才是那个可笑之人,身处局中,妄图更改过去,却始终无法左右命数。
“桑榆,你有什么话大可说出?”
玉清双膝跪了下来,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向那穹顶之上的神佛。
“贪嗔痴恨乃是恶根之本,子不教父之过,可叹玉清无法改其根本,还望琉璃光佛能够施以教诲。”
桑榆垂下头来,冷笑一声,自己甚至还奢望那人的眼中,能够些许的悔过。
怎会!
恶即是恶,历劫沧桑也难变其源。
“佛祖,桑榆甘愿受一切责罚,只是有一个请求。”
“逆子,犯下弥天大错仍旧不知悔改,还妄图求饶。”
玉清充满着怒气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桑榆并未回过头去,望他一眼。
“桑榆惟愿能够回到现实之中,救出困在轮转塔内的那个女子。”
“好,吾答应你。”
桑榆双手抱在一处,指节微微发力,略显苍白,掌心处透着汗液。
再次仰头,周遭恢复一片漆黑,他知晓自己已经回到了轮转塔内。
男子的阴暗的笑被黑暗所吞噬,琉璃光佛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他要做的并不是杀了天帝一人,而是毁了整个天界!
玉落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黑暗之处的一股力量,正在无形地将她向外推去。
她惊呼一声,重重向下降落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地将她接住。
“十七?”
玉落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紫襟的男子,飘逸的红色缎带系在发后,他怎会仍是冥界的轮转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