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用随身匕首割断打了结的缝衣线,也提醒彭大山,再过两日,他就该休假回营陵看望家人。
“咱们营中的驽马不多,回头我再寻马商购买几匹。”
谢蕴收起针线包,一边又道:“到时候,再多弄几驾马车,这样一来,不会骑马的兵士回营陵探亲,也就不用每次才十几人。”
彭大山是清楚马价的。
好点的驽马,得十来贯钱一匹。
更何况眼下的年景,还不知马价翻了几番。
谢蕴变卖家产购粮之事,如今平昌城中谁人不知,彭大山看着自己被缝补好的袖子,也不愿意使君再为他们这些郡兵耗费钱财——他们在郡兵大营的时候,也并非每月都能归家,既如此,何必再花钱去购置驽马和马车。
然而他这番话,未得到小谢的认同。
“你们随我来平昌城,必然是比待在郡兵大营里要辛苦,平时照顾不到家里就算了,眼看就是岁旦,必须得回趟家,给家人带一份年货回去!”
关于年货,彭大山是知道的。
每个回营陵的郡兵,可前往驿馆领取两斗粟米、一只活鸡。
随后,他又听到谢蕴背着手说:“从平昌到营陵,若是步行,一来一回何止两日,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如何能将光阴浪费在无用的事上。”
彭大山没觉得谢蕴这话少年老成。
相反的,他长这么大,从未有人跟他讲过这样的话。
从他入伍的那刻起,与大多数兵卒一样,他这辈子就已注定,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缺胳膊少腿后离开军中、回到乡间了却余生。
寻常黔庶,在军中是没晋升机会的。
在平昌县驻军当百夫长,大概是他此生最风光的时候。
他们这样的兵士,便是死了也不会叫大人们惋惜。
可现在,小谢却说,他们活在世间的每一天,都是十分珍贵的。
谢·亚里士多德·蕴才装完深沉,一个回身就发现彭大山有猛男落泪的征兆,忙送上自己的关怀:“被风沙迷眼了?”
彭大山摇头。
别看彭大山长得五大三粗,搁在现代,也就一脆皮大学生。
大学生,还是很好哄的。
谢蕴掏出一颗姜糖,塞给彭大山:“如果实在想家,我准你明天回。”
“我不回家。”彭大山攥着糖,瓮声道:“我去守城门。”
说着,转身欲走。
谢蕴喊住他,“有新兵欺负你?”
彭大山的回答是没有。
这一刻,谢蕴也意识到政委的重要性。
像彭大山这种不善言辞的同志,特别需要政委来做思想工作。
“真没事?”谢蕴还是不太放心。
“没。”
彭大山冲她一咧嘴。
谢蕴:“……”
实在不想笑,倒也不必如此勉强。
送走假笑大男孩·彭大山,谢蕴巡视了一遍驻地,确定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前往驿馆。
大概是猜到她这两日会回平昌,江主任暂时没去城外的庄子。
谢蕴才啃了张饼当朝食,也从江主任口中得知,山匪干完彭家那一票之后,未再劫掠过往的路人。
那日彭家是成功引蛇出了洞,却也因此打草惊了蛇。
谢蕴倒不担心寻不到那群山贼的老巢。
既然打劫平昌县的车队,那山寨应该就在附近。
“实在寻不到,我就请彭公亲自挂帅。”
江箬:“……”
谢蕴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无的放矢:“彭梁至今未归,说明彭公当日之举必定惹恼了这些绿林好汉。”
这支山匪或许暂时不会再打劫别的车队,可若是仇人兼手下败将呢?
只要他们出现,谢蕴就能顺势摸去他们的营寨。
一想到自己带来的七百精神小伙,谢蕴不免对着亲妈唏嘘一二:“这是一场硬仗啊!”
江箬喝水的动作微滞,嘴角不由得一扯。
若非她早就知晓谢蕴想干什么,怕是也要被她骗过去。
这场剿匪,注定以失败告终。
不败,如何向营陵求援?
不求援,如何让大家知道平昌的危难险境?
不让大家知道平昌城外匪患难平,又何来的机会拉起一支民兵。
至于明日一战,是不需要山匪兄弟们的。
好匪,还得用在刀刃上。
七百新兵,谢蕴自己就能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蕴是巳时末出的西城门。
未时初,谢蕴就来到彭家车队遇劫的地段。
因着古时的土路,她在现场瞧出一些打斗痕迹,尤其是四轮车辙的痕迹,错综复杂,诉说着当日彭梁救父的凶险。
彭大公子,她自然是要去救的。
还有她那被迫从贼的弩匠。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不得不请他们继续忍辱负重。
将摩托搁路边,谢蕴钻进一旁的山林,用掉了十几只老鼠夹,又拿消防铲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