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忽然寂静了,风停石止,连从天空世界流下的光都黯淡下来。
许然视线的尽头处,一个小小的黑点,正缓缓朝几人走来。
那是一个男人。
方口阔脸,鼻宽牙长。
祂的面部同时具备人类和野兽的特征,那双眼睛似乎刚从地狱中挖出来,历遍无尽的淬火,熊熊燃烧着,释放着蝎子一样怨毒的目光。
祂整个上半身赤裸着,脖颈以下,尽是密密麻麻黑色的血槽,令人头皮发麻。这些像蚯蚓一样崎岖的纹路在丹田处聚合,勾勒出一只眼睛的模样;
下半身,腿部肌肉坚硬而棱角分明,像军刺的一条条棱,分面竖立,十根脚趾进化成爪状,鹰隼一样扣住地面。
所经之处,砂石皆碎。
寄生与兽欲之神。
祂愤怒地仰头长啸,如一万匹狼,无数古奥艰涩的文字从口中一一吐出,对着陌生女人怒吼。
“你我心知肚明。你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你,为何今天要偷袭我?”
陌生女人对几人翻译道。
“而我将要对祂说——不是今日!”
陌生女人忽然声音变得高昂激越,祂同样吐出完全不属于任何一种人类语言的音符,满头银发无风自动,裙摆片片破碎。
祂看起来怒极、恨极,战意昂扬之极!
一阵短暂的沉默,无形的威势逐渐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最终在战场中央相撞,白骨山无声无息湮灭了。
寄生与兽欲之神微微眯起眼睛,从鼻孔中吐出冷气,许然能看出祂的无言之意。
祂在说“很好”。
“记住,等一下我示意的时候,用你的梳子,把‘寄生与兽欲之神剩余的所有寄生权柄’替换掉。”
陌生女人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对玛格丽特说。
“我会给你创造出使用的机会。至于你,把那柄剑藏好。你应该知道那柄剑意味着什么吧?”
她不知何时,看到了玛格丽特那柄仿制的“泣歌”。
“知道一些。”玛格丽特回答。
“那就好。”女人微微笑了,“至于其他人,祝你们活下来。”
祂的身影微微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战场中央传来巨大的、雷鸣般的碰撞声,无数可怖的裂纹在战场中央产生,又在瞬刹之间消失——战场上扬起的灰烬立刻填平了它们。
两道闪电在战场中央厮杀,对打,追逐,许然甚至难以捕捉到祂们的身形。
卫之琢毫不犹豫启动了“窥灵”,银色光芒如游鱼,在瞳孔中央乍生,她静静注视着战场。
眼睛传来一阵刺痛,卫之琢缓缓闭上眼睛,等到睁开时,“窥灵”已经被她主动关闭了。
她终于开口了。
“他们很强。”
“还记得雪岛的艾伯特吗?这两个人,不管哪个,都要比他强得多。”
那道足以笼罩雪岛上空的庞大魂力身影——这两人,竟还比他要强得多。许然心中一沉,绝望感和挫败感于心底升起。
他妈的!
这些都是什么怪物。
他妈的。
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有种草蜢仰望泰山的绝望感,行动之前,他早有死而后已的觉悟,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太大,哪怕许然拼尽全力能给对面留下一道伤疤吗?
他来到这里,真的有意义吗?
——他甚至连锁定对面的身形,释放“洞察”或者“平衡”都做不到。
他总幻想着自己会在某一天打倒强大无比的敌人,于众人面前凯旋,举世皆尊称他为英雄。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过几次,不管是朱雀市、雪岛上还是副本中,但那些敌人是看得见边界的,许然努努力、再努努力,总有机会实现,可这次不是。
他是青天之下的蝼蚁,长鲸身旁的水草。
敌人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就到了,猝不及防。
“我们帮谁?”
卡文迪许问。
他瘦高的身形戳在那里,看不出一丝波动。
平静得像在喝一杯咖啡。
“我们帮那名女人。”
出乎意料地,卫之琢开口做出决策,而非李君影。
她以坚决而不容置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定要帮陌生女人。”
许然一愣,随后微微明悟,卫之琢一定有她自己的确凿理由,只是她没办法直说。
“我们有一个问题,不算严重。我的‘瞬’只能使用一次了,在此之后,我会大量失血,丧失战斗力。”卫之琢接着说,面容丧葬那样悲哀,不过,她即将埋葬的是自己。
她腿部的伤口正狰狞地笑,那是“瞬”只能使用一次的理由。
“明白了。”
李君影微微点头,手中长剑冷若冰霜,“我们会全力掩护你”本应是下一句话,但他不能说。
“记住,我们要全力掩护玛格丽特,让她出手,明白吗?”
他把“玛格丽特”的重音咬的很死。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