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落身于弥罗宫中之时,已是翌日清晨。天帝玄苍正站在玉清殿门前,一脸雍容泰然看着她,仿佛等了许久。
偌大的宫殿中,是仿若无人的静寂。玄苍将青釉茶杯轻轻放到她面前,缓缓过斟茶,又展开同师父相似的慈笑。
“吾记得胤昭曾说过,你最爱云雾,也似那般洒脱,可愿品尝一番,看看是否还是心中的味道?”
“我已不喝茶。”茗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其实吾一直觉得可惜,三万年来,一直未能与你一同品茶聊天,同你讲一讲,关于太渊与瑶津的故事。”玄苍目不转睛看着那张清冷容颜,“你的眉眼……与你的母亲很像。”
时至今日,茗城忽然觉得,那些遥不可及的前尘往事,早已不重要,缓缓望向门外的远天。
“其实论辈分,你理应唤吾一声,师叔。”
“天帝陛下可知,昨日我曾来过弥罗宫。”
玄苍微微颔首:“你师父亦是那会助我解了散魂水之毒。”
“我是来杀你的。”她回头转看玄苍时,眸中寒光凛冽,杀意决绝。
玄苍轻轻放下茶杯,云淡风轻:“我知道。”续上茶水,好奇看她,“之后呢?是让整个九重天陪葬,还是让整个五界陪葬?”
茗城却只是微微一嗤:“我才不会同魔界那些人一般,动不动便诸天灭地、让万千生灵陪葬。只不过,我这人锱铢必较——我要让每一个负过我之人,都尝些苦头。”
“可上神昨日在天雷谷,却只是处置了翳风的党羽不是么?还有那破军……亦不过是罚了几十道天雷,削去了仙籍,被贬去了畜牲道。”玄苍看着她,展开欣慰笑意,“对了,半个时辰前,冥王呈上折子时顺便提了一下,应你的要求,他在无间地狱给那个红莲安排了个不错的位置,她也没反对,想来祈福塔上那三日,她是被你的假嗜血虫吓得不轻!”
空气里,是短暂的静默。
“听说……你昨日还去白帝与青帝那坐了坐?”玄苍的语气有些戏谑,“为何你前脚才离开,他们后脚便开始闭关了?”
“没什么。”面上悲喜不明,“只是与他们聊了聊《道德经》罢了!”
“下界那几位神尊……你都与他们聊《道德经》去了?”
“其余几位聊的是《法华经》。”轻哼一声,“只是最后都变成了《清静经》。”
玄苍笑着摇了摇头。
那几位神尊最喜静。
“……其实你早已作出了选择,你终究没有辜负……你母亲临终前所做的一切。”
她回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金灿灿的茶水清清丽丽:“紫霄神雷……究竟是为何?真的是为了要我的命么?”
玄苍向来从容的脸上染上一层迟疑的惊愣,在抿过一口茶后,才悠悠开口:“要令帝女归位,你必须死一次。”
“所以师父一直不同意。”
玄苍未应,而是再次倒满一杯茶,转望向门外。
“整个九重天都以为,茗城上神受雷刑,是因为九转乾坤台的天相,还有翳风亦认为……他造出的那个假天相,已经瞒过了所有人。”玄苍再次抿了口茶,“只是吾未想到,这番天相,却将你伤成这般模样……还赔了我一个胤昭……”
玄苍话锋一转:“你二人的婚书,明日便会写入天籍簿,你……”
“阳溪近来如何?”她高声打断玄苍的话,忽然起身走到门口,重新望向天际,那片有着阴沉天色之处。
玄苍缓缓放下茶杯,同样来到门口:“还不错,一直沉睡着。”
茗城抬起手掌,几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并带着缺口的书页赫然掌心。玄苍终是一改先前的淡然,扭过头去连声叹息。
“陛下早已知晓,天玺剑能破万相镜是么?”茗城问,“翳风曾千方百计想从我身边将它夺走,便是要防止我毁掉万相镜。”
《诸邪论》的最后一句,或许神庭也早已知晓。
——碎天玺,破万相。
“魔界法器……世间一切法器皆对其无用,除非是上古圣器。而这世间能作为武器将其毁灭的,唯有天玺剑。”
空气中的沉默持续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他……”茗城垂眸嗫嚅,“在万相镜之湖所下的封印,已经压制不住幻境了吧?”
“茗城,这是整个天界之事,不是你一人之事!”
“可是……我是天界的上神啊!”茗城凄笑,“我不能让阳溪一直睡着。”
话音即落,她向玄苍微微俯身过后,踏出大殿,最后一次望尽长空:“那张婚书,陛下帮我废了吧!”
随即堪堪消失在玉清殿门前。
这世间本就没有双全之法。
……
金光旋绕落到苕华城郊外,祈福塔之上。
茗城微微一挥手,撤去这塔上的法咒,令时间流逝恢复成凡间,随后轻身坐到崖边,望向大野泽,再望向当空的一轮弯月。
又是一度秋季,习习微风吹过耳畔,凉爽舒适。她静静感受着不同于往日畏寒的轻松,这一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