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余舒回到赵慧家,打水洗了脸,刚烧上热水,就听见赵慧在外头喊门,赶紧放下柴火,跑出去给她把门打开,让她将小摊车推进来。
“慧姨,今晚上生意好么?”
赵慧笑着点点头,“好的,你走以后又卖了二十多碗出去。”
余舒把门关上,估摸了一下,赵慧这小食的买卖从不避她,别看她卖的贵,成本可不便宜,一碗鸡汤云吞要五十文钱,光食材也就差不多了,再加上她也顺道卖些面线素馅,统共一天卖出去八十碗,也才能赚个两角银,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一个月是二两多一些。
这还是赵慧手艺好,馅料包的实诚,才招来这么多客人。
“你去洗手吧,擦擦汗,这儿我来收拾,热水烧上了,等下我给你擦擦背。”余舒接手了车子,往灶房门口推,她知道赵慧在炉子边上站了一整天,汗不知流了多少,肯定不爽利。
“等一下,”赵慧弯腰在车板下头抽了那只小包袱出来,回屋去放下。
余舒在她背后道:“什么好东西还要藏起来?”
赵慧在屋里笑道:“待会儿给你瞧。”
等水烧好,两人关严了门,就在灶房隔间里相互擦了背,用手巾沾着温水清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余舒拿扫帚把地上的积水扫到墙角的排水沟,赵慧拿着换下的衣裳泡到大木盆里,就进了屋。
余舒收拾好,关了厨房门免得夜猫半夜溜进去,一进卧房,就见灯底下,赵慧坐在床边上,正在拆那小包袱。见她进来,冲她招手:
“小余,你来。”
余舒走过去,看着赵慧抖了一件崭新琅琅的绿襦子在她上身比划了,眉开眼笑地点头,“好瞧,我就知道你趁这莹绿。”
余舒低头看看比在身上的新衣服,有些反应不过来,赵慧就又抖开了一条同色稍深的褶子马面裙围在她腰上,圈了圈大小。站起来,催她道:
“你来试试,这裙子不晓得裁长了没有。要是长了,明儿我再让人去截,锁个边子。”
余舒傻乎乎道:“给、给我买的?”
赵慧嗔她一眼,“自是,这颜色还能是我这年纪穿的么。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打扮成野小子,再不穿穿裙子,真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了,快试试看,长了短了我好拿去给你改。后天城南有三清会,慧姨带你去求签,保佑你平平安安。日后找个如意郎君。”
余舒捏着被赵慧塞在怀里的裙子,瞧她灯底下温柔绵软的目光,嗓子眼里紧巴巴的,想说几句话应景,逗她高兴。但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丢不见,开了口。却只有一句干巴巴:
“谢谢慧姨。”
“好啦,我去洗衣裳,你试一试,等下叫我看。”赵慧站起来,伸手摸摸余舒脑袋,她低着头没有拒绝,十分温顺的模样。
待赵慧出去了,才抱起那一团衣裳,把头埋进去,站了好一会儿,才笨手笨脚地抖开往身上套。
这衣裳料子不顶好,却是实打实的缎子,皮面光滑,织有浅淡的花纹,衣襟袖口都锁的仔细,最精致的地方是那及臀的绿襦子襟口绣了一对银黄的小鱼儿,系上胸带,就对了嘴,仿佛藏在水草里头亲昵。
余舒把这身襦裙套上,摸摸胸口那一对小鱼,心里热热乎乎的,想一想,就把头上的包巾摘了,拿了梳子,将头发一缕缕顺通。
昨晚才洗的头发,现在还很柔顺,白天盘了髻,放下来一卷儿一卷儿的,有些散乱,她干脆在自己的小盒子里翻出来一根发绳,挑了耳鬓两缕头发,扭到后头系着,把剩下的卷发拨来拨去,直到自己觉得好看了,才拍了拍脸颊,让脸蛋红润一些,拎着裙子跑出去,喊道:
“慧姨,我——你在和谁说话?”
余舒停在屋门口,一点儿月光看见赵慧正在大门口,和门外的人说话,便出声问道。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偏了头,往院中看去,却见玉轮下,屋阶上,立着个莹绿绿的人影,乌发素首,蕊颜秀眉,一双灵慧眼,俏生生顾盼,腰肢苗条,仿从碧湖里游出来的巧人儿,惹人心悸。
曹子辛知道在他铺子里做事的小伙计是个姑娘那会儿,是很惊讶,可因余舒一天到晚都是男孩子的爽朗模样,他很难将她当成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来看待,然而此刻,明眼见了,心头软了,才意识到,这比男孩儿还多几分快意的孩子,哪里是个少年——分明就是个妙龄里的姑娘。
赵慧听到余舒问话,扭了头:“是你曹大哥,巷子里有一家遭了贼偷,外头乱着,他来问问,怕那小贼跳到咱们家。”
余舒歪头朝外面瞧了,果见那门口的人影似是曹子辛,便走上前,一边握握拳头道:“曹大哥放心,有我在,那小贼敢来,看我不揍的他满地找牙。”
若她还是白天那神采飞扬的假小子,这话说来还有分量,现在听上去,就像是小女孩儿在逞强,那要强的表情挂在乖乖巧巧的脸上,甚是招人心痒。
昏暗中,曹子辛眼神里跳着光,在余舒走近时,侧头避开了,没有答她话,对赵慧道:
“慧姨,我回去了,你们小心,把门窗关好,不要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