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雍建朝以来,林家庄百姓生于斯长于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鱼巢为患,更没有经历过水漫小镇,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当官府告示往城墙脚下一张贴,立刻引起了不少识字百姓的注意。
林阿黄一辈子都在山窝窝里埋头种地,好不容易等到秋收结束,挑着玉米面去到城里赶集换掉银子过冬,刚入了城门便被凶神恶煞的捕快拦下,说是只出不进。
他挠了挠头,望着篓子里的玉米面发起了愁。眼看就要入冬,若不把玉米面卖出去,换银钱买棉服过冬,只怕是要冻死。他冻着不打紧,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跟着他挨饿受冻。
如此想着,他苦苦哀求着眼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胖捕快,“官爷行行好,就让小的入城把这点子玉米面卖了,好过个暖冬。”
面慈心善的捕快有些为难,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里正下了命令,要城内百姓于今日内迁出去,这位大哥还进去做什么营生买卖?”
林阿黄吓了一跳,疑惑道:“怎么突然要迁出去了?”
捕快面色古怪,用不大不小的声量道:“昨日城里来了几位大人物,非说绥江会决堤,还说了番稀奇古怪的话,将里正大人吓唬得连夜出了告示,通知百姓迁城。”
此话一出,本该在一旁看告示的老者忍不住开口咒骂起来,“我林老汉在林家庄住了几十年,从未听说过绥江会决堤,此人分明在妖言惑众,图谋不轨!林坚这小子糊涂,竟听信谗言,不顾百姓的死活!”
“可……昨夜确实乌云盖顶,当真有暴雨将至的迹象,里正大人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危,这才要出告示让大家迁城的。”捕快皱着眉,不意老者将自家大人说得如此昏庸无能。
林老汉啐了一口,指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大声嚷嚷道:“这样好的天气,哪来的雨?我老早说了,这群人就是觊觎镜湖底下的宝贝,才三番四次让我们林家庄的百姓迁城。你回去告诉林坚,助纣为虐是遭报应的!”
一时间人潮涌动,几个在林家庄长大的壮汉听得此话也是义愤填膺,振臂高呼“遭报应!遭报应!”
他们生于林家庄,长于林家庄,何况一家子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这么多人,迁城能迁到哪去?这时,有一文质彬彬的书生站出来,先是朝捕快头头施了一礼,“这位官爷,且不说现下风平浪静,不曾有暴雨,绥江也不曾有决堤的迹象,就说我们迁城,能迁到哪去?迁走之后,当真能活过这个隆冬?”
短短几句话,引得满城忙碌着搬迁百姓们的共鸣,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朝那面色尴尬的捕快头看去。
捕快头到底是见多识广,很快便稳住了场面,有力道:“诸位且宽心,青离医仙与捕花二青天还有官府,已在二十里外置办了安民点,吃住都不成问题。待这场洪水过后,便可以从安民点撤退,回到林家庄。”
众人一听青离医仙和捕花二青天的名号,心中的忧虑顿时消了大半。
这时又有人大声质疑,“前段时日还有人打着任威大将军的名号,让咱们村的汉子去镜湖掏什么救命良药,结果怎么着?汉子们被那大家伙吞了个精光,有去无回啊!你们官府怕不是又打着青离医仙和捕花二青天的幌子,让咱们去送死!咱们坚决不迁城!”
瘦小的小摊贩声音不大,恰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可不是嘛,三胖家的小叔听了里正的话,帮那什么任家遗孤采救命良药,被那凶兽啃得尸骨无存哩。”
“你们怕不是又把老百姓当成傻子,骗到什么邪门地儿,喂凶兽吧!”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场上一时议论纷纷。
“我们坚决不迁城,让林坚和那群王八羔子看着办吧!”林老汉满脸愤慨,煽动百姓朝城门关卡冲去,把拦住的栅栏撞得稀巴烂。
“现在谁出城,谁就是傻子!”膘肥体壮的妇女挥舞着手中的扁担,与闹哄哄的人群,往城门扎进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围观的林阿黄尚未弄懂怎么一回事,便被涌动的人潮撞得头昏眼花,与那捕快齐齐撞到在附近的板车,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痛得面容扭曲。
场面乱糟糟的,林阿黄的玉米面不知被谁一脚踢到大路中央,又不知被谁踩开了袋口,金黄的粉末旋即被秋风扬得老高老高,在他眼前一点点地消散。
“我的玉米面!我家的口粮啊!”林阿黄绿豆大小的眼睛霎时瞪得老大,撕心裂肺地叫唤着。
人们热血上头,一股脑地往小小的林家庄里头挤,哪里还会留意到角落有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人在哭天抢地。
林阿黄呆呆地盯着地面脏得看不出原样的玉米面,泪水遍布那张粗糙的脸庞,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
昏迷不醒期间,林阿黄做了个梦。梦里他拉着一车的玉米面,稀里糊涂地上了天宫,在那富丽堂皇的凌霄宝殿上见到了气度不凡的仙君。他战战兢兢的要朝仙君下跪磕头,谁曾想仙君好说话得很,客客气气地免了他的礼,又道他阳寿未尽,不该在天界多留,否则会损他阳寿。
林阿黄实在是糊涂,他连自己怎么上的天界都不知晓,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