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乳白柔和的月光下凝聚在细长的竹叶叶尖上,悬而不落。
竹林在清冷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斑影轻晃,朦胧似纱。
流浪者就身处于这样清冷又静谧的竹林之中。
是梦?
捻下一片竹叶,细弱纹理的触感无比清晰。
不是梦?
暂且压下心中的猜测,流浪者轻轻拨开纤竹弯垂下的腰身,沿着隐于竹林间的小路试探着往深处走去。
一声清脆的宛若钟鸣的乐器之声传来,摇曳起整片竹林。依稀之间,还可以听到唱词的声音。
再走深些许,和着金声的歌声渐渐明朗清晰:
天行健兮,自强不息;
地势坤兮,厚德载物;
随风巽兮,申命行事;
渐雷震兮,恐惧修省;
善如水兮,作事谋始;
火同人兮,类族辨物;
步泽履兮,辨民安志;
艮山谦兮,衰多益寡。
……
唱念慢慢,悠远庄穆。驻足倾听之间,斗转星移,山岳升隆,川聚大海……顷刻之间,沧海桑田。
最后一句歌词荡着圈慢慢消散,而流浪者仍然沉浸在刚刚那玄之又玄的世界之中。
竹叶尖端悬了许久的水露终于坠落,划破纱一样的雾气。
“吧嗒”
坠下的水露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一颗圆润的棋子落于棋盘的纵横相交之间,发出清脆的轻微的响。
如溺水者被拉上水面一般,流浪者被这轻响惊醒。他微微睁大眼睛,僵着身子警惕地慢慢转过头。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霜白色的发尾,而后是一袭水墨缥缈长衫,头戴白玉冠,腰佩紫兰佩,气质清冷如雾凝冰花,如天上冷月不似尘世人。
此人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周身气质与他的时闻极为相似,不…应该说是时闻与这位世外高人相像。
隐约猜到其身份的流浪者抿了抿唇角,无声弯腰见了一礼。
仙人好像被棋局夺去了全部注意力,没有理会旁边的流浪者。清浅的眸子落到棋盘纵横之间,手指纤长夹住白玉棋子,久久不落,似乎对这下一步棋极为苦恼。
一时之间,除了竹叶轻落,什么声响都失去了。雾气弥漫,在竹林间缓慢流动着,浅浅晕开一处静默。
棋盘之上,纵横之间,黑白两色持戈相接,寥寥数步之间已是交战激烈、胶着难分。
此时黑已有13子,而白12子,也许等手中的第13颗棋子砰然落下,才能分晓这战役的胜负。
可最后的这颗棋子迟迟未落。
良久,仙人将手中的白玉棋子重新放回木质的棋奁内。
这时,他才舍得把目光放到一旁久站等候的流浪者身上。
只见这位超然世外的仙人略微点了点头,“坐。”
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流浪者跪坐在仙人的对面的席垫上。
“请……”您救救他。
鹤发的仙人摇了摇头,神情清冷却又好像添了几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忧愁,“阴阳有序。”
阴阳有序,命运无常。上至天地起源、因果生死,下至简单的一次拂袖、一次吐息,都是暗合法则的运转。
顺之则得自然从容,逆之则枉添罪孽痛苦。
因天理而阴阳颠倒,生死乱序,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在彼岸与此岸的河中沉沉浮浮,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如今,天理消逝,法则重归正位,被反复颠倒的生死重归原本的秩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凭什么?!”放于两膝之上的手渐渐收紧,流浪者几乎是从齿间勉强挤出这句诘问。
凭什么他就一定要背负此世的因果,溺沉在旧世界中化作腐土,永不解脱。
他们之前总是很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说上一会儿话,凭什么就这么潦草的结束。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仙人一颗又一颗将棋盘中的棋子,一颗又一颗放回棋奁中。
“命中注定三千劫,梦死浮生事无解。”
事无解,命无救。
“……”
又一滴水露从叶尖坠落,在笑声中落地无声。
失望,自嘲,大苦大悲之后的无可奈何,和最后一丝对自己对爱人的怜悯,以及……痛苦的不甘。
他都一开始就告诉他了:他会难过的。是的,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缘起缘灭……竟真就这么个结局……”
“你与他,本无缘。”
蓝紫色的冷眸对上同样清冷的颜色。
“什么意思?”
仙人示意流浪者将手递来。
指尖轻点手腕。
一条红色的细线浮现在眼前,一端缠绕在他的手腕处,好像有人怕红线散开一般狠狠打了一个死结。而红线的另一端渐渐伸展延长,蜿蜒到看不清的远方。
“小闻耳边的耳坠并非普通饰品。”
流浪者曾听过少年讲述耳坠的来历。据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