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姝哭了许久,在安妃面前,她是最放松的,所以也只能在她面前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哭出来。
老实说,这些年,手上早就不曾干净了,而血腥也不是没见过,远的不说,就说宫变那天,她就见过无数的死人,无数的断肢残臂。
正如那句老话,刀只有砍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
看见那一条条的生命逝去,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个数字,她能将心冷下来,再冷下来,哪怕,那些血腥在自己面前发生,那一个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熬过了最初的不适,她也可以冷漠,心硬如铁。
可当周嬷嬷死在她面前时,她心中那根弦却崩断了,原来不是冷心冷肺,只是不曾伤到自己亲近的人罢了,伤了自己亲近的人,她也会崩溃。
说她冷血也好,恶毒也罢,她可以怜悯所有无辜的人,面对仇敌她也可以铁石心肠。
她之所以哭,不仅是为了周嬷嬷哭,而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突然发现,一旦行将踏错,屠刀是真的会落下来的,这次是周嬷嬷,下次又会是谁?
更甚者,若是她出了错漏,死的是安妃沈云曦,她又该如何自处?
安妃真死于殉葬也就罢了,若是死于她算计不周,那这条命就会背在她身上,她要如何面对沈家人?面对自己的母亲?虽说殊途同归,可到底是不同的。
她,在后怕。
等许静姝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沈云曦努力伸手想为她拭泪,却凝聚不起半分力气,努力笑了笑,道,“姝儿,不…怪……你,很……好了。”
许静姝抬头,在沈云曦眼里看出了答案。
是了,沈云曦又如何不知道周嬷嬷会选择以死亡来彻底掩藏她的生机呢。
许静姝握着沈云曦的手,一只手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强打起精神来,“姑祖母,姝儿知道了,您不要说话了,好好养身体,姝儿会再来看你。”
沈云曦点了点头。
许静姝出来后,青玉姑姑看着她,欲言又止。
许静姝摇了摇头,“戚姑姑,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这儿,好生为姑祖母调养身体。”
戚采薇也没反对,只是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许静姝。
许静姝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小院,出来后,镇国公夫人醒了,跟她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方才放她离开。
将沈云曦安排在府中,很危险,却也是最稳妥的方式了,只是,往后,沈云曦就只能困于一隅,不过,有家人陪伴,应当是欢喜的吧!
许静姝哭的太久,上了马车后,喝了足足一壶茶水,方才停手。
轻云看她这模样,心疼的不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陪着她,主子心中的苦,只有她们这些身边的人更清楚。
“轻云,我好累,我突然不知道为何要去做这一切。”许静姝靠着马车壁,疲惫的闭着眼睛说道,声音弱不可闻。
“王妃,奴婢在。”轻云心疼的落泪,却也只能陪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惜回不了头了。”许静姝轻声呢喃着,“这只是开始,往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慢慢的,许静姝睡了过去,她真的太累了,每时每刻都披着画皮,怎么能不累,可偏偏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步入深渊,哭的何尝又不是自己。
只是,哭也就罢了,哭过后,还是要往前走的。
轻云看着许静姝即使睡着,仍微蹙的眉头,叹了口气,拿起毯子给她盖上,又将小炉子的火拨了拨。
马车刚停下,许静姝便醒了过来。
如今,独孤赟是在宫中住的,虽然还没正式登基,但朝政还是要处理的,而许静姝等人还没入宫,至少,是要等独孤赟登基后,封了位分,才能入宫的,或者,帝后共同登基。
许静姝刚回府,各院便派了不少人过来问安,许静姝一律命人回绝了,她是真的累了,她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许静姝倒是睡的着,可这府中的各院女主子却是都失了眠,即使很困很累也难凉热血。
许静姝次日,是直接睡到了午时才起的,起了后,与独孤婈姩一起用了膳,膳后,陪着自己女儿玩耍,因着守丧,便也没出去外头院子,只在屋里玩。
“娘娘,那几位暗里做了好些动作,您倒是不急。”只等独孤婈姩午睡后,秋意方才进来,笑着说。
许静姝接过秋意拿的小纸条,耐心的都看了,却是淡淡一笑直接扔进火盆中直接烧了。
时间过得飞快,权妙蓉生了个女儿,听闻暗地里哭了许久,许静姝听闻也没什么反应。
一直过了半个多月,独孤赟不曾回府,也不曾安顿自己的妻妾,更没有说什么时候登基。
朝臣急了,连连上奏,独孤赟只淡淡的说道,帝后登基大典一同办吧,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们炸了。
许静姝听闻,只让秋意传了消息给自己哥哥,至于满朝文武反对立她为后这事儿,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双手赞成。
许静姝更是希望自己的父兄和沈家人带头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