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发财和田家兄弟几个,可不管田老五的怨念有多深,都在这儿集中精神听田老三打探出来的消息呢:
“我出去打听消息,倒是也跟好些人确认过了,那唐家背靠日本鬼子,家里更有个姑奶奶跟一个挺厉害的小鬼子在一起生活。
确实在平城呼风唤雨,特别的有权有势。
至于说那信里写的女校长唐爱莲,我也打听出来点消息。
据那些路人讲,唐爱莲从来没跟任何一个男人办过婚礼。
倒是听说她在平城的名声特别不好。
说她只要见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往家里头抢。
好些有门路的男人,怕了唐爱莲,都不敢继续在平城住,纷纷跑路了。
那没门路出逃的,但凡长得稍微齐整点的男人,出门都得用东西把脸蛋子给涂黑,不然就得拿东西把脸给遮挡起来。
就怕唐爱莲强抢民男。
我原来不知道唐家送来的那封信是假的,还以为咱们家老小也是唐爱莲的入幕之宾呢。
因为得宠,运气好,跟唐爱莲生了个儿子。
可是现在看来,说不定老小被唐爱莲抢去,已经遇害了。
不然,如果老小还活着,唐家不至于写封假信来骗咱们。”
田发财和他这几个儿子,刚才还只觉得田忠义有可能遇到啥危险了。
倒没想到田忠义或许已经遇害了。
或者他们也在心里想到过,只不过还对田忠义是唐家的女婿,他们很可以借助唐家,使田家更上一层楼,举家进城里生活抱有幻想。
因此下意识地不往那方面想。
可现在一被田老三把这血淋淋地真相给戳穿了,在座的田家男人们,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悲哀。
再怎么说,田忠义也是田家最有出息的儿子,田忠义死了,那他们跟唐家,就等于说有了血海深仇,以后肯定是不可能合作的。
那唐家曾经许诺过的帮他们田家人升官发财的事情,也势必都将统统化为乌有。
所以这悲痛里,还隐藏着不舍和惋惜之情。
倒是只有懒鬼田老四,是对田忠义的死,抱有最真切的哀伤的:
“唉唉唉,我就说当初老小回来以后,你们大家伙就不应该非得逼他出门谋生计。
咱家有房子有地的,总有口饭吃,非逼着他去平城干啥呀!
唉,老小可是被你们给坑苦了,没挣来大前程不说,反倒是把条小命给丧了。
唉,可怜呢!”
田发财一听田老四的话,禁不住在痛惜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田忠义,有可能已经死亡之余,恼羞成怒。
瞪着通红地眼珠子骂道:
“老四,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瞎叭叭,整那马后炮。
谁能知道老小去了平城能遇到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是那诸葛亮,能掐会算的。
再说了,老小去平城,那也不是家里谁硬逼着他去的,不还是他自己个愿意去的么?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一天天啥也不干,好吃懒做,就知道往炕上一躺,擎等着吃吃喝喝。
你个白吃饱,懒蛋子,有啥资格在这儿指责我们这些养活你的人!
滚,滚,滚,给我立刻马上滚出去!”
田老四嘟噜着脸,蔫吧啦叽地推门出去了。
别看田发财刚才骂田老四一个来一个来的,可他现在心里悔着呢。
虽然他是想要田家发达起来,但田忠义毕竟是他亲儿子,一想到儿子很有可能已经死在平城的唐家手里。
心中是又恨又痛。
心如刀绞。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田老大最厚道,忙从脸盘架子上拿了擦脸巾,递给田发财:
“爹,快别伤心了,这也只不过是咱们在家里的猜测而已。
也没确切地就知道老小人没了。
指不定还真像唐家说的那样,老小就是跟着去外地采买去了,没在家。
说不定等啥时候,采买回来了,就能归家看您老人家来了呢。
您可快别伤心了。”
田家其余几个儿子,也都纷纷劝说:
“爹,兴许那信不是假的呢?有没有可能,老小出去以后,当了教员,书写方式变了?
所以啊,爹,您可千万别伤心,咱家这一大摊子事儿,可还都得等您拿主意呢。”
“对呀,您要是真担心,不如咱们再多派几个人,去平城好好打探一二。
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真实情况。
如果能见到老小最好,见不到,也得知道个一二三来。
省得咱们在家里胡猜八猜的,猜不到正点子上。”
田发财越被几个儿子劝着,那是愈发地伤心难过起来。
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田忠义从京城逃难回来,本有心留在家里不走了,结果是他硬逼着儿子去平城的。
儿子如果真的死了,恐怕他就是帮凶。
人生有一大苦,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田发财心里难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