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落端着汤药坐在床边给徐明月准备喂汤药,徐明月握了握缠住纱布的双手,笑着接过汤药,深吸一口药雾才开始自己喝了起来。
她不太习惯同不太熟悉的人过近接触,骨子里生出来的戒备,并没这般容易消磨。
吴一落起身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笑着将良善的馈赠言说:“小女如今与夫君琴瑟和鸣,当初退婚的人家被睿王牵连,落了个家破人亡之结局。”
“若小女当初得了那桩姻缘,那也逃不过一个人头落地之结局。”
“这世间的因果环环相扣,道不同不相为谋,有福之女亦嫁不进无福之门。”
徐明月觉得这一言说得极好,笑着将吴一落没有说出的下半句说出。
“不遇良人,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
吴一落眸光又亮了几分。
这世道上的人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去,能得志同道合两情相悦之人,自可结这段姻缘。
若不能,还不如一个人过。
“可这世间女子生而便被困在这内宅之内,似乎,除了嫁人她们便极难寻到那一条谋生之路。”
日日被困在内宅的女子,若要活成如徐明月这般有立世之本的女子,极难。
一来是成百上千年的礼制压迫,若非陷入绝境,没有人有勇气要与这世俗对抗。
二来这世道对女子的成见颇深,除了绣楼这些去处,别的地方容不下女子。
徐明月说:“会有的。”
徐明月又说:“一定会有的。”
“叩叩叩。”
被敲响的房门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吴一落将这句“一定会有的”记在心间。
朝着徐明月轻轻一笑,吴一落将卧房的门轻轻来开一条缝。
慌张跪地的是吴一落的贴身丫鬟:“夫人,庄园外头来了上百官兵,说是有人举报我们窝藏犯人。”
“奴婢还听里头有人说,皇上离这里也不过十余里路。”
婢女的余光透过细小的门缝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她总觉得皇上要追查的逃犯,就是这人。
“好生伺候着,我随后就来。”
吴一落挥手让婢女退下,反手将房门合上,帮着徐明月穿好衣裳后,扶着徐明月往地窖走去。
徐明月问:“这里有剑吗?”
吴一落看着徐明月这满身未曾痊愈的伤,不知徐明月的目的。
徐明月笑道:“万一搜进来,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原本惶恐到有些发抖的吴一落,听着徐明月这笑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衣袖拿出这两日随身带着用于防身的匕首:“您看这个行吗?”
徐明月将匕首抽出:“挺好。”
她这身子骨也的确只适合近攻。
将徐明月安置在地窖木凳之上,吴一落叮嘱道:“等小女出去您就直接锁门,只要来敲门的不是小女,任何人都不要开门。”
徐明月扶着桌子起身,朝着吴一落的方向沉沉躬身:“吴姑娘,多谢。”
吴一落回头看了一眼徐明月,笑得轻软:“郡主,也多谢你。”
“替很多人,多谢郡主。”
过去了,现在的,未来的很多人。
吴一落带着一众家仆去了正院,不卑不亢的朝着领头的将士福身。
笑着亲自给人递上茶水,吴一落问;“不知各位官爷来我曹氏的庄子,有何贵干?”
“本将军听到有乡民举报你前些日子归来,带了两个重伤的外乡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否认的下场就只有被这些个士兵搜庄园。
“是。”直言不讳:“如今那两人正在厢房内养病,不知是不是官爷要找的人?”
“带路。”
领头的将士欣赏吴一落的听话,只带了二十来人跟在吴一落身后。
仆从将房门推开,吴一落指着躺在床上的两人:“官爷瞧瞧,民妇带回来的就是这两人。”
两名士兵上头查看这两个重伤不能行动的人,问:“你为什么会带陌生人回家?”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两人能从山火中逃出,那便是上天要留他们一命,夫家惯来多行善事,我曹氏妇自当效仿之。”
首领多看了吴一落一眼,眼眸也软了几分。
是人总会有困顿的时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处困境之时,能得一人相救。
带着所有士兵朝庄子外头走去,吴一落让仆从往首领手里塞了一袋银子,站在门口笑着目送这些士兵离去。
所有背影消失于眼底,吴一落才在婢女的搀扶之下入了府内。
手上握着帕子擦拭脖颈浸润的冷汗,原本还算镇定的容色染上了苍白。
伺候吴一落多年的婢女眼中有了疑惑:“夫人可是不舒服。”
“嗯,有些热着了。”
婢女拿着团扇给吴一落扇着风:“奴婢总觉得这两人,不像夫人带回来的那两人。”
这庄子里只有这名婢女曾在黑夜中远远瞧过那两人一眼,同今日这两人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