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宫,凌清辉仍然满腹委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晴翠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那你为什么当众驳回我的命令?我多没面子!”
晴翠说:“眼下正是用人时候,郝士多办案还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手,咱们也不知道那滚金山庄好不好打。万一哪家股东疯了,带家丁兵将对抗官兵,不还得增兵?孟明德当众挑破这大脓疮,于国于民有利,对她自己却大为不利,不能此时卸她兵权。”
凌清辉沉默一会儿,又说:“你跟我说实话,孟明德这事真的早就给你报告过,没瞒着咱们?有一样给你报告过也算她禀报了。”
晴翠照实回答:“我不瞒你,她确实没跟我说过,我也是方才和你一起知道的。”
凌清辉恼了:“那你还拦着不让我处罚她?御史原也没说错,这么大的事都敢隐瞒不报,实在欺君罔上!你也过分,朕看你面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过叫她回家休息几日,风头过了还起用她,你却连这一点过场都不答应,公然驳回,全不给我脸面!”
晴翠倒没生气,耐心给他解释:“他们这道理其实没有错,但孟明德被参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此事有错。他们说到底还是冲着女官制度来的,孟明德当将军,是女官执政的起始,又有实权,她倒了,我们这些只会挠挠人的小猫岂有安宁之日?到时候虎贲失了约束沉迷赌博,皇城门禁视若无物,我们还能安睡吗?”
凌清辉仍然不开脸:“那也不能对孟明德毫无制约,她实在太大胆,不能不罚。就算撤了她我也照样换咱们的人,你不必担心。”
晴翠摇头:“你我觉得这些是咱们的人,那帮朝臣却不觉得那是‘咱们’。”
“什么意思?”
“你若是换齐恭王云,他们未必反对,但我却要反对。因为这并不是左手倒右手,而是撤掉女官换男人来掌管,”晴翠强调,“没有这事也会有别的事,没有孟明德也会有孔伯文,一定会有女官‘有错’,必须是女官被‘撤职查办’。日拱一卒,而大堤垮塌。”
凌清辉轻哼:“你应该以皇帝角度看待官员对错,而不是以皇后身份维护犯错女官。”
晴翠回敬:“我就是以皇帝身份来看此事,只不过我做皇帝也是女皇,注定和你们男人不一样!”
两人氛围有些冷。
晴翠又气凌清辉又气自己,早知道不多那句嘴了,孟明德是她的人,私底下有多少时间不够问的?无非是她贪心,想问出个机智勇敢,进一步为孟明德扬名立威。哪想到这人解决事比她还粗暴直接?
这下可好,孟明德这个愣头青自己承认杀了人,被人咬住不放了。
凌清辉这个棒槌还关键时刻办蠢事!
晴翠越想越气,你们这一帮大臣,国事国事干不好,家事家事一团糟,靠着女儿媳妇们撑家起业,现在度过危机了就想卸磨杀驴?还想剪我羽翼?
偏不让你们如意!
“传海诗诚和李慎入宫。”
两人进了永福宫,晴翠劈头就问:“有个滚金山庄,开设赌场,放印钱,恶贯满盈,你俩知不知道?”
两人愣了一下,便答道:“知道那地方。”
“你两姓有谁参与?”
两人哑了哑,海诗诚便说:“海诗钰在那里有干股。”
“旁人呢?”
“近支的就只有海诗钰,比她更远的我们没有来往了,不太清楚。”
晴翠又问李慎:“你们李家呢?”
李慎说:“我只知道李致远是那里大庄家。”
“李致远?那不就是海诗钰的丈夫?”晴翠诧异道,“是婚后一个拉了另一个下水,还是两只黄鼠狼臭味相投?”
李慎说:“海家婶婶怎样我不熟悉,我家堂叔确实是婚前就参与了。这个堂叔自少年就不是好东西,吃喝嫖赌无所不至,我家和叔叔家都远着他们,也不让孩子见他,逢年过节都借口避开不走动。”
晴翠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心里想着早点告诉明璋,不能叫她再沾这种人,海诗钰那女儿也得尽快从待选名单里删去,绝不准入公主詹事府。
“滚金山庄的事,已经御笔钦点从严从重处置,你们不得透露风声。”
“臣遵旨。”
“叫你们来还有一事,自今年开始,徐为民的祭扫提为公事,与洪福寺祭燕国夫人礼同制。命礼部与太常寺预备积善寺祭礼,寒食那日我要亲自致祭徐为民,清明当日仍是去洪福寺祭祀燕国夫人。你们早去见雍无华、崔安国,将事情交办妥当。”
徐为民便是当年那个徐县令,晴翠小时候只觉得他是保护自己的好人,这些年看明白了皇帝与大臣们如何拿着忠孝节义玩出花样给自己谋好处,才知道徐县令当年把她立作小白村仁德牌坊是怎样的照顾周全。
然而徐为民是凌清辉下令杀的,明正典刑,以平民愤。是以晴翠入宫安稳之后,虽然给他在积善寺立了牌位,年年遣人致祭,却一直未能给他平反昭雪。
皇帝处理了苟家,晴翠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方敢派人去墨白县给徐为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