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胜确认般地又问了一遍:“崔云崔女士?”
崔云抬起脏兮兮的袖口擦拭了下巴,又吸弄了鼻子说:“是啊,我是啊。”
何胜和小宋交换了个眼神,小宋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和崔云说:“崔女士,借一步说话吧,这里人多,不太方便。”
崔云却皱着眉头说:“有啥话就在这说呗,我又没偷没抢的,没啥不方便的。更何况我还得卖货呢,离开了谁帮我看摊子啊?小孩还等着钱用呢。”
小宋觉得和她也是说不通话的,买卖人,当然是把收益放在第一位的。
“那好。”何胜直接掏出了手机,将赵岭的照片呈到了崔云面前,直截了当道:“崔女士,你见没见过这个人?”
只是扫了那么一眼,崔云的脸色就变了。
她很快就躲闪开了眼神,非常慌乱地收拾着摊位上的一些无用的东西,可看上去,她根本什么都没整理,就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动作一样,似乎在掩饰心虚。
“我,我不认识。”崔云说。
“请再看仔细一些。”何胜说道:“我确定他和你们家是有过交集的,至少,四年前是。”
周围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菜贩也开始投来了打量的神色,大家都好奇两个警察在和崔云谈些什么,还有屠夫大声豪气地喊道:“咋啊,崔云,这次不是你债主报警了来催你债的吧?”
债主?
何胜略一皱眉。
崔云恼火地骂屠夫道:“关你屁事!滚远点儿去!再瞎说,老娘撕了你臭嘴!”
屠夫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对何胜说:“警官,你是女的,在崔云面前不一定能管用啊,让你身边那个小伙和她聊,她就喜欢帅哥!”
周围一片哄笑声,崔云气得脸颊涨红,这一次,她主动与何胜说道:“不是要谈吗?走,去我摊位后面。”
何胜和小宋跟着崔云朝鱼摊后面走去,小宋没看清地上,一脚踩中了腥臭的积水,崔云竟还回头关切地对他说了句“小心啊”。
可面对何胜,崔云的确要冷漠多了。
片刻功夫过后,三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冷冻仓库前头,崔云有抽烟的习惯,她打开烟盒,示意给小宋,小宋摆手拒绝后,崔云就只拿出一根自己点燃,问也没问何胜。
但何胜并不介意,只是再次和她确认起了赵岭的事情,同时说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是漆红城乡四年前遇难矿工的家属,准确说,是矿工的女儿,崔杨是你的父亲,对不对?”
崔云没说话,爱理不理似的点点头。
“他和另一个工友一起下去矿井,双双遇害,对不对?”
崔云再次点了头。
“那么——”何胜重新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要求你父亲下去矿井的相关部门负责人,是不是他?”
崔云看也没看照片就矢口否认道:“不是。”
何胜发觉她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甚至于说,她在方才瞥见赵岭相片的时候,眼神里闪现过了一瞬的哀戚与动容。
绝不是恨意,何胜的直觉告诉自己,崔云搞不好就是谜团的线头。
“这个人死了,你知道吗?”何胜收起手机,语气也变得从容淡定了不少,她企图引诱崔云进入自己准备好的瓮:“据说,是和妻子发生了争执,意外受伤,进了医院抢救无效后死的。”
果然,崔云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她惋惜地叹了一声:“其实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不发生口角的,打归打、闹归闹,床头吵完床尾好,也不至于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何胜趁势道:“你也觉得他把他妻子逼到了绝境?”
12.
“是他老婆逼他啊。”崔云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他就是命不好,遇见的哪任老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着他那么好的男人不珍惜,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惜他那么传统,就是不肯离婚……”话到此处,崔云猛地意识到自己上了套,赶忙闭上嘴巴。
小宋觉得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的私事?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我……我听菜市场里的同事说的,他们之前议论过这事。”
“之前是什么时候?”何胜问。
“就是他刚出事的时候。”
“他是和现任妻子发生的矛盾,你怎么连他之前妻子的事情也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你听错了吧!”
何胜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所有的谈话都是笔录,已经做了录音。
崔云猛一皱眉,“你们可没事先和我说笔录的事,哪有不经过人同意就录音的?你再这样,我可要上访啊!”
何胜笑道:“看来你挺懂法的,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那为什么你父亲遇了矿难却不见你执意上访?反而是你的姑姑们一直在讨说法,你身为遇难者的女儿,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说不过去吧?”
崔云脸色一沉,辩解道:“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总不能全家人都搭进去吧!”
何胜抛出直球:“赵岭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