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内城,官衙府邸。
知县任成金抱着自己新纳的小妾,一手揉捏,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纸,借着油灯的光亮,满不在乎地看着:
“……我等立状之人以生死为注,心甘情愿,决无反悔。”
“呵,年纪轻轻,就敢行当众打杀之事,今天还真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任成金将这张山市送来的生死状揉搓成一团,随手扔掉。
显然没把这玩意当一回事。
“老爷~”
身边的小妾美目顾盼,“那个陈麟好生霸道啊,奴家听说好像是谁惹了他,他就敢当街杀了谁!”
“今日是那个武馆主惹了他,他就把人家杀了,那往后要是其他人再惹到这个陈麟呢?”
“您也不管管?”
“管?”任成金手里揉捏的动作不停,做出沉思的模样:
“你说得也有道理,今天张太生惹到了他,他就敢杀了张太生。”
“若是明天我惹了他,那他是不是也敢来杀我……”
小妾脸色骤白,好像是被吓到了,连忙躲进任成金怀里,暗中露出微笑。
然而,笑意还未消退。
任成金的声音便又在她耳中响起:
“但反过来想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不惹他,他就不会来杀我了?”
“况且,他还做了一张生死状,江湖的事情,官衙本来就不好插手。”
“呃……老爷?”
小妾完全没弄明白,自家老爷是怎么能想出这种独特思路的……
……
何府。
下午在画舫上的黑衣宁管家,还有那位何家旁系子弟此时都站在大堂之上。
只是两人现在各自断了一只脚,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前方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面容阴戾,头发花白,还穿着一身寿衣的老者。
正是创下了偌大何家的何老爷子。
“这么说来,上次与老夫见面的张太生,连那个后生的一拳都挡不下来?”
“就连你,也被他一击断腿了?”
“是的。”宁管家低头捂着自己的断腿。
“而且那个后生还是山市的猎户,还知道我们的计划,今天就是特意替山市出头的?”
“是的,老爷……”
宁管家回想起自己刚见到陈麟的时候:
“我在船上带着水公子出去见他,他猜出我们的身份之后,当场就露出了杀意!”
“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知道我们在背后的动作了……如果当时不是老朽及时察觉,想了个委曲求全的计策,只怕靠岸时被他扔下船的就不止两具尸体了……”
旁边那位颇为英俊的旁系水公子也连声应和,似乎是牵连了腿上的伤势,连连咧嘴,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何老爷子长长吸了口气,眼色更加阴沉了。
“入劲,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入劲来搅事呢?”
而且还不是一般入劲能比拟的高手……
何家老爷子紧紧抓住椅子把手,心中不断思索。
如果只是个普通入劲的话,那他大可以出钱去请来其他入劲武师出手。
但这个后生似乎厉害得过分。
张太生居然连他一拳都顶不住。
恐怕内城大多数入劲武者对上这人,也只能是同样的下场。
“难道要消耗人情或者大量钱财,去请气境供奉出手?”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何老爷子否决掉。
太浪费了!
大堂里沉默片刻。
何老爷子终于再次说话:
“山市的计划,先暂时中断吧。”
“新开的那家山货行,就当个钉子,继续扎在里头就是了。”
“明白。”宁管家立即应和,只是心底还有疑惑:
“老爷,那个陈麟就这样不管了吗?”
“那个后生……”何老爷子难得犹豫了几息时间,“先不管他了,他今天在西城动手打人,打得满街都是血,已经恶了其他大户。”
“接下来会有人给他上眼药的。”
“我们还是要把精力集中在巨宝山之中,霍家夏天就要过来了……”
“是。”
宁管家只能捂着断腿,就此作罢。
只是每每想起在船上,陈麟放过他们的时候,他总会感到一阵不安。
太爽快了。
明明前一刻还想杀了他们,结果他就那么一跪,把身份一说明,陈麟就立即消弥了杀意,只是将他们两人的腿脚断去。
他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个前戏。
‘他该不会是嫌弃我和水公子的身份太过低微吧?’
被家奴抬着从大堂上离开,这个奇怪又离谱的想法倏然从宁管家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
小金山。
陈麟简单洗漱,躺到床上。
今天从北城打到东城,再一路打到芦梦泽上,中途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