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拧开鼻烟壶倒出一撮烟末儿，打完两个响亮喷嚏喊道：“来人！”呼什图带一众家人站院里听差，听主子召唤急忙推门进来。和珅问事办了没有。知道是送定亲王府上的木材，呼什图说：“车马全在通州等着漕船，派人去叫了，说明儿回来。”

    “先等漕船！”想到车马运粮赚银子要紧，木材不急在这一时，和珅立刻说，“他们不必回来，那件事再等我吩咐。”说完让换茶，就在嘉乐堂摆饭。

    家仆在槅间里备好饭菜，呼什图请主人总宪大人入席，一一报上菜名：“鳆鱼豆腐，炒鳇鱼片，海蝘蒸蛋，酱炒甲鱼，红煨肉，白煨肉，蘑菇煨鸡，火腿煨海参，燕菜鸡汤……”

    听见多是江南家乡食材吴省钦受宠若惊。盛菜盘碗细薄如纸，釉色素白如雪凝脂般细腻，迎着光线胎上暗刻缠枝莲纹清晰可见。器具细白润洁，菜肴温香精致，突然感觉远离尘世，恬静悠然。

    “贲象穷白，贵乎返本。中堂返璞归真，真乃高士也！”他由衷赞叹。时下士大夫们讲究“美食不如美器”。这套甜白瓷是前明永乐帝用过，和珅笑着拿手巾抹脸擦手算他还没看走眼。

    进来两名十七八岁侍女，穿绣梅花缎面棉袍眉目间清丽脱俗。二人举止沉静，倒酒，把每份菜夹到跟前。和珅让菜酒，喝过三巡，侍女正夹酱炒甲鱼，双手纤细白嫩，和珅紧紧盯住，脸色通红按捺住心里躁动说：“谷际岐乙未年登科王杰是会试考官。广兴以前做礼部郎中他是分管大学士。这二人同他渊源颇深，焉知不会生事！”

    吴省钦一想心里暗笑。和中堂向来跋扈横行将汉大臣不放眼里。一次在军机处抓住王杰的手调笑：“何柔荑乃尔！”“王杰手虽好，只是不能要钱！”王杰回敬道。当着众位军机大臣和中堂自取其辱，一时朝廷传为笑谈。前年王杰已经退出军机处只挂大学士空衔，而以刚正著称的他安插这二人进都察院，不外乎冲着和珅。

    “也许会把自己牵连进来。”吴省钦一阵惊悸。沉默一会儿说：“三年京察马上结束，把他们外放，要么升转到其他衙门，从长计议如何？”眼下正值三年一次京官考核。将这二位外放知府或内升国子监，太仆寺，不拘哪个卿寺衙门堂官，先从都察院调开。

    “不过，他们都要升成四品了。”又提醒和珅。

    “不能留在京里。把这二人列一等保举上来。”和珅仰脖喝尽杯中酒放下杯子。如果在平时他会借京察将他们统统降黜，现在最怕节外生枝，只好行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