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王殿外,两排大汉将军持黄麾日月旗,在初春冷风之下,猎猎作响。
教坊司设好了九奏乐歌,三舞杂队已经毕恭毕敬的等在了奉王殿下。
光禄寺准备了膳亭和酒亭,在膳亭和酒亭的尽头,是珍馐醯醢亭,专门负责珍贵食材。
这些膳亭和酒亭是给五品以下官员,吃饭的地方,随便吃两口,再喝点酒,站着看热闹,并不设座。
比较有意思的是,各国的使节,也不设座,只是远远的站在角落里。
他们的席叫上马、下马宴,连去膳亭和酒亭吃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外番连使者都是没资格列席的,这与后世不尽相同,很多朝臣都以外番使者打探京城消息为由,要求外番使臣去天津待着,若无事不可进京。
朱祁钰还未走进奉王殿内入席,孙太后的大撵便到了。
“孙太后。”朱祁钰不叫母亲,他之前就没叫过。
孙太后怒气未消,但这关系还是需要表面维持的,她平静的说道:“皇帝辛苦。”
胡濙一看人齐了,立刻让教坊司开始奏乐,鼓乐齐鸣。
“请皇帝升座!”胡濙大喊一声,开始入座。
朱祁钰看了一眼太子位,本来应该是朱见深的位置,现在是汪美麟抱着朱见济坐在那里。
钱氏带着朱见深坐在了稽王府世子的位置上。
燕礼者,所以明君臣之义也,席,小卿次上卿,大夫次小卿,是以座次有别,行酒有次,宴席有等。
举行大宴的目的,就是为了明君臣之义,席位的安排十分巧妙,皇帝的座下是太子,这是不能乱的。
若是朱祁钰今天不削朱祁镇的皇帝帝号,今天坐在太子位的是朱见深,这岂不是乱了座次?
如此之下,甚至连朝鲜、占城、琉球、爪哇、暹罗、哈密、哈喇、土鲁番、满刺加、日本、锡兰山等国的使者,都会看到。
哦,他们的宗主国大明大皇帝陛下,只是个代班的,连太子都不是血亲。
所以胡濙才不会反对陛下削帝号的举动,否则他这个礼部尚书,要怎么安排大宴座次?
太难办了。
九爵,是一个繁琐的礼节。
朱祁钰却是滴酒未沾,不服宫中水食,是朱祁钰对这座大明皇宫,最大的尊重。
鬼知道酒里有没有铅汞之物?鬼知道有没有人铤而走险?
鬼知道会不会影响生育率啊?
繁琐的九爵之礼后,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让皇后带着济儿先回,风有点冷了,拿朕的大氅。”
朱见济还小,才一岁多,走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这九爵礼后,已经犯困了,孩子这个岁数,连卤门都没长好,出门还是需要带帽子的年龄。
这种人多的地方,很容易就染病了,所以简单的露个面,就可以回去了。
“臣领旨。”兴安拿起了朱祁钰的大氅,护送汪美麟离开了大宴。
钱氏看着汪美麟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朱见深,朱见深说三岁,其实也就两岁,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朱见深打盹儿的模样,略有些悲苦。
“稽王妃,陛下命稽王妃带着世子殿下回稽王府,天太寒了。”成敬寻了一件新的大氅,走了过来。
“谢陛下隆恩。”钱氏抿了抿嘴唇,赶忙谢恩。
孙太后看到了汪美麟带着朱见济,钱氏带着朱见深离开,饮了杯酒,吐了口浊气。
今天削太上皇帝号这事,孙太后决定不再纠缠了。
至少要保住这两个孩子,将帝位世系落在先帝朱瞻基的血脉之下。
难道非要和庶孽皇帝你死我活?
为了一个北狩迤北,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儿子,和另外一个庶子,闹得不可开交?
那岂不是先帝朱瞻基的五弟朱瞻墡,笑到腮帮子疼?
到时候皇位天上落,旁支入大宗?
那是孙太后更不愿意发生的事儿,到了地底下,本来就有个足够丢人的儿子北狩了,若是再因为这等事,把社稷传到了旁支手中,他如何见自己的夫君呢?
孙太后虽然不满皇帝削了她亲儿子的帝号,但是能怎么着呢?
谁让亲儿子北狩了呢?
庶子狷狂,那也是有狷狂的本钱。
朱祁钰揣着手,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宴,九爵之礼后,大家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命妇们坐在偏殿,偶尔还传来哄笑声。
这不算失仪。
在大宴上游走着一群人,他们是由都察院、锦衣卫、鸿胪寺、礼部四个部门联合组成的纠仪官。
陛下面前失仪,可不是玩笑,那是不敬之罪,如何处置,全看陛下心意。
即便是有纠仪官,依旧出现了争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