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府古槐大街,月上柳梢,竹影婆娑,树形摇曳,一处朴素雅致的三进院落里,灯火通明,这院落的大门口两边分挂着“孙府”两字的走马灯笼。大门匾额上是四个圣祖康熙皇帝御题“诗礼世家”金匾金字。
一位身穿白玉绸衫的世家公子随着孙府管家缓步穿过了前厅青砖甬道,他又黑又粗的长辫上两对青玉蝴蝶熠熠闪光,道旁怒放的芍药花圃里传出丝丝缕缕的芬芳。
他轻轻摇动手中的洒金檀香折扇,快走几步,微笑着走向书房里走出的儒雅老者,躬身施礼道:“孙伯父,听闻您休致在家,家父一直惦念不已,特命小侄一到济宁就贲夜拜访,可是扰了伯父的清修了!”
“世侄不辞辛苦,前来探望老夫,离京两年不见世侄,真是越发英姿勃发,真有张年兄大人青年时风采,两载未得面晤,不知道令尊一向可好?”儒雅老者拈着灰白的胡须笑哈哈地搀起英挺少年说道。
“托伯父福,家父一切安好,只是总督湖广,政务繁杂,军机倥偬,孙伯父休致两年,家父十分挂怀,皇命在肩,特命小侄代为探望,一见伯父身体康泰,神采飞扬,家父知道后必然十分欣喜!”这位青年公子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可见出身诗书官宦人家,家世不凡,原来是现任湖广总督张广思大人的公子。
“感念张年兄挂怀,张年兄军机政务练达老成持重,深得圣心,他和毅庵兄一掌西北、一主西南,一内一外,都是当朝股肱干臣,张年兄军政浩繁,还惦记一个休致老叟,请玉贤侄向令尊代致谢意!”儒雅老者微微一笑,拉起张广思公子张玉的手说道。
“家父曾说,孙伯父乃是本朝第一博学鸿儒,经史子集,朝中无人能及,就连圣祖皇帝智勇天锡,经文纬武,要说六经要旨,也对伯父赞誉有加!家父对伯父可是赞佩得很哪!”这湖广总督张广思的公子不愧是家学严谨,把他这位孙世伯捧得红光满面暗暗自得。
原来这位儒雅老者在本朝是三代为官,祖孙三代都是进士及第,而这位孙过庭先生更是康熙朝的殿试榜眼,他祖籍本是曲阜人,生在孔孟两位儒圣故里,六经学问造诣极深,又兼精研程朱理学,可谓是朝廷儒道大师,而他家也是江北第一官宦世家。
这孙过庭年已七十有三,早已过了七十致仕的年龄,因年老有病,作为两朝老臣,再三向雍正皇帝具折请辞,才在去年获准回籍休致,在家养病。
张公子随手一摆,随行家人捧上一个檀香锦盒和一个红纸礼包,原来是两棵百年老山参和两斤上品君山银针,孙过庭道过礼命贴身家人受了,就请张公子到内厅用茶。
孙过庭和湖广总督张广思同年进士,和张家也算世交,他忙把张玉到内厅落座,命令贴身家人把新采的上品崂山云雾冲泡了给张公子端上来。
两人分宾主坐定,就开始聊些张广思和孙过庭的当朝往事,又说些近年的京城官宦世家旧闻,不知不觉,茶换了两道,又上了一次用茶点心。
一盏茶过去,那张公子站起身来,躬身朝着孙过庭躬身施礼说:“孙世伯,这次小侄过来要向伯父求两幅字画,这也是家父的意思,你可不能让小侄入宝山而空返呀!”
“你这孩子,真是像极了你父亲张年兄,你要两幅老叟的字画,又是什么打紧事,明天我写就装裱好了,让你回去时随身带去,也解了我们同年慰思之情!”孙过庭说着把张玉坤按坐在红木太师椅上。
“贤侄,老叟年老有痒,远离朝廷一年,耳目闭塞,最近张年兄命你前来,可有何要务?说给老朽听听!”孙过庭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如今皇帝圣明,朝廷四海升平,水晏河清,西北、西南不过是芥藓之疾,不足为患,师伯你是了然于胸!”张玉坤听了微微一笑,脱口而出,然后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茶。
孙过庭看了暗暗点了点头:这张玉坤还真是像极了他老子,沉得住气!就笑着凝视着这位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这张玉坤轻轻放下影青茶杯说道:“不过,世伯是否听说一件事情,可能要在朝廷引发一场风波哪!”说着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33qxs.m
“老夫致仕一年有余,不曾听闻有什么大事发生呀?”孙过庭听了微微一愣说道。
“世伯可听说皇上宣召墨家巨子郑逸进京之事吗?听家父说,这事情似乎可不简单,搞不好就是朝局震动呀!”张玉坤凑近一点,用神秘的语气说道。
“这事情老夫也曾有所听闻,这墨家巨子郑逸听说医术无双,是个医道圣手,皇上最近圣体违和,一直在传召各地良医进京调治病情,一个不入朝堂的郎中而已,又关当今朝局什么事哪?”孙过庭面色微微一沉,沉思片刻说道。
“世伯,我父亲可不是这样看的,你也知两千年来,一直存在儒墨之争,而这墨家巨子郑逸本是四川解元,却拒绝参加会试、殿试,大举宣扬兼爱、非攻、节葬、节用、尚贤、尚同、明鬼等歪理邪说,与我们儒家圣贤之道背道而驰!”张玉坤轻轻顿了下茶杯说。
“郑逸还竟然参与了发掘大西宝藏,在各地布施医药,治病救灾,看来其所谋甚远,其志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