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冬天,九点钟依然看不到一丝太阳光。扑面吹来的北风不停晃动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树。拿到钱的人哼着曲子走远了。除了躲在一旁目睹了这一次交易的顾启澜,四下一片死寂,没有另外的人。黑衣人交叉着双臂,在车边步履凌乱地转着圈。时不时就听到皮鞋踢翻碎石头的响动。显然,这次交易吃亏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情报,何以要价三十块大洋?不论他如何还价,压价,对方信誓旦旦地打赌,唐老板暗中找了高人,计划为死去的大女儿报仇。单凭这一条,就有胆漫天要价!细问起来,狡猾的人却卖了关子,只待下回见面再议了。申先生不愿轻信。但转念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唐家准备充分,顺藤摸瓜,狠狠查个石出也并非不可。最终说服自己让了一步,如数交了钱。附近有了脚步声。吸烟的猛地将香烟从嘴里抽出,两指夹紧,警惕地扭过脸。一个少年慢慢地走在路边。北风吹过时,乌黑的头发就卷起来,露出的一双眼睛很明亮。申先生在他面前站住,嘴边呼出一溜灰色的烟气:“小子,你大早晨的出来干什么?”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怯怯地说:“我.....想捡丢了的钱。”“地上给风刮得连一粒米都捡不到,沙子和土倒是很多。”“多找一会,也许能找得到,我再瞧瞧。”少年的声音很小,听上去有点傻气,明明可以放心。申先生天性多疑,抠起时间和地点的细节,反倒是不安了。“你是不是近期来过这里?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一吼,把少年给吼懵了,怔怔地站着不动。若是一傻子,天天来此转悠都问题不大。问题在于,真傻的无所谓,装傻的才危险。穿黑衣的男人手指一捻,余下的烟头掐灭。烟头从指间弹了出去,如一道抛物线扔到身后。他面露凶色逼近少年,抬手就将其推了一个趔趄。“自打唐老板的大女儿死了,这一片晚上都闹鬼,很多人路过时听到有女人半夜哭哭啼啼,都不敢来了。走吧!”在黑衣人推他的瞬间,上衣的袖口缓缓往下滑动。露出的手腕处,一个黑黑的方形东西拿皮绳子穿着,像一只大昆虫似的晃了晃,很是诡异。那是一块牌符!启澜半蹲在地,悄悄抬眼盯着它看。牌符上雕刻的三角形,竟然与北原的那一块大小类似,雕刻的刀法也如出一辙。大概也就三五秒的印象。对方擦了擦掌心,双手朝身后一甩,诡异的牌符又藏到了厚厚外套的袖子底下。少年傻傻的样子像是个木头人。越是老实,就越看着好揍。申先生迈开腿上前悠悠几步,还未弯腰,一只手从裤兜里冷不丁飞出,依葫芦画瓢地回敬了他。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少年不轻不重地捶到了肩膀。“蠢货,劲倒是挺大,敢来欺负你大爷!”他一边骂着,一边双手握拳一齐朝着少年打过来。启澜抬腿猛地踢到了他的肚子,钻心的疼痛如同刀割。申先生的眼角掉落了好几滴眼泪,“哎呦”一声哀叫就跌坐到了路边。“还想再来一次吗?”被踢的人痛得发抖,哼唧着,断断续续摇着头。“手腕上戴的东西给我看看?”启澜小心地试探。话音刚落,腰都直不起来的申先生忽地使出了大力气,把手腕上的牌符一把扯下来,咬在了嘴里。“咯吱!”货真价实的声音从牙齿间传来,好似竹鼠在咀嚼竹子产生的响动。“停下!”少年急了,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打得他猛地一抖,吐掉了方才狠狠嚼着的牌符。“啪!”牌符滚落在满是黄土和白灰的马路上,形状小了点,似乎是融化了一些。更为诡异的是,经过一番咀嚼,一闪而过的那个三角符号消去了大半,竟然模糊不清起来。难不成这牌符是特殊材料做的,还能临时咬碎了吃进肚子?!一只手不甘心地伸向那灰扑扑的东西。快要得逞之时,少年一脚踏住了那只张牙舞爪的手,连同牌符一起,踩得死死的。黑衣人拼死攥紧了手心里的东西,而踩在手背上的脚,也分外地用了力。汽车的喇叭声唐突地惊扰了两人互不相让的争夺。启澜保持着脚踩姿势没放松,瞥了瞥喇叭响起的方向。一辆车急急忙忙地停在了两人的前方大约五米处,开车的人穿的西服十分眼熟--陆士彬!幻药的作用下,嘴有点歪,一双小眼也瞪得比平时要大许多。头发乱乱的,配上这副表情,不苟言笑的人登时添了几分滑稽相。来得也不知是不是时候,但车门上歪歪扭扭打出来的弹孔,成功地引起了申先生的恐慌。的的确确是他放的枪。当时陆士彬一口气不停地开车左右穿行,才逃过了此劫。一共是九个弹孔。只有一枪没打中车身。心虚加害怕对方寻仇,申先生不敢抬头。缩着脖子像只灰头土脸的大乌龟,面朝下趴在地上不敢妄动。这一丝变化没有逃过启澜的眼睛。两人之间或许有过节?他琢磨着,看了看脚下踩着的手,已经比最初时老实了不少。“先动手的是你,理亏的也是你。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喊开车的那位先生过来评评理。”不等他的话说完,申先生已经拼命点头了。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吊着头和脖子,一下接一下。少年收回了脚。被踩手的人也乖乖松开手,把牌符递到他的面前。“这个并不值钱,”黑衣人低声说,“我看你也不是奔着钱财来的。”“就是好奇,”启澜笑了笑,“这东西好像还能咬碎了吞下去,好吃吗?”“不好吃,只是不想泄密罢了,泄密死路一条。”启澜收了牌符,又从口袋里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