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内上下人等都很是繁忙,整个京中的官员也都没闲着。
为着这场数十年一遇的盛事,其他非紧急的公务都不得不暂时缓一缓。
典礼之前,圣上即颁诏命大赦天下,除非十恶之罪,各衙门的牢狱为之一空。
可唯独京兆尹府,却以锦衣织绣馆事涉宫禁,案件未能查明为由,不肯放经二姑姑等人出去。绎之谦也因有个“忤逆师长”的罪名,不但没有放还,京兆尹甚至威胁说要派人去江安,要江安的学政革去他的举人功名。
绎大少爷四处找人,安尚书那里亦曾去过,但并未见到安正德本人。
接待他的师爷解释说,尚书大人新近封了大学士,因大典临近,内阁有许多事务要准备,户部的开支又大为增加,加上朱阁老忽然生病告假,安尚书忙不胜忙,已是数日未回过家。
听他说起绎之谦与织绣馆的事,师爷只答应设法问一问,毕竟京兆尹领大人与安尚书素无私交,突然找去要人,并不妥当,而他一个师爷,实在也做不得主。
绎大少爷听出他言下之意,也知安正德属外省新晋的红人,和领大人这些京中旧族互相看不大顺眼。平日公事公办就已不容易了,要为着这种事去疏通关系,以安尚书的脾性,未必舍得下这个脸面。
因这条路不大通,故而仍觉得还是由王家出面更为妥当。虽说王老爷古板不善交际,然而毕竟有个世袭的爵位在那里,京里勋贵人家多少要给点面子。
还好常大奶奶是个实在人,说到做到,说通了王家大少爷,由他去面见京兆尹说情。只不过,那位领大人话说得客气,却拿定了主意坚决不放人。
王大少爷无奈,只能请他看在绎之谦功名还在的份上,善待士人。
这一点领大人倒是答应得爽快,并让他进去与绎之谦见了一面。倒也没有下到狱中,而是关在府衙的一间值房里,也没有披枷带锁。
王大少爷问明经二姑姑因一直抱着那卷御笔不放手,差役们也不敢强夺,且不能真让御赐之物落去黑牢,故而连同那名姓冯的女教习一起给关在了府后花园里的小楼上。
王大少爷回来同妻子说了,常大奶奶又转述给琳太太和盛大奶奶。并安慰她们,人并没有受罪,只是不知京兆尹打的什么主意,要想怎么定案,还须另想办法打探。
众人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盛大奶奶只得回去与丈夫商量,能不能还是动用一下安大学士的关系,先将人接出来再说。
然而绎大少爷奔波了这些日子,也将形势看得更明白了些:且不说此时大典在即,安大人分不分得出心神来管这桩看上去小而又小的案子。更为麻烦的是,上回御史发难,连内阁都与安尚书正面争执,虽说后来这事被圣上给压了下去,甚至安尚书还进了内阁,但这样越发树大招风,朱阁老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病请假,不是没有原因的。
且除了这位老阁老,朝中只怕还有些人睁大眼睛在挑户部的错儿。这时候为这种事找上门,救不出人来还算小事,万一再牵连到安大人,闹得满朝不宁还更加不妙。
若要再去别的地方告状或疏通,京中各衙门也是以大典为要务,别的事都暂且靠后了。再者说,连王家都没能起到作用,以他们在京城的人脉,再找不出更有势力的人了。
两夫妻一筹莫展,反倒不敢再四处奔走。
外头张灯结彩地准备庆贺,京中的普通百姓也都兴奋地等着瞻仰大典的风采,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看仪仗,也是恭逢其盛。而绎家的人却只能与几个回不了家的织工、学徒一起,坐在家中提心吊胆地等待。
御马监的探子探得绎家近日十分安静,便也和其他的消息一起,报进了宫墙之内。
黎安民得知,不由对着才赶到面前的侄儿赞了一句:“这绎之和倒是个懂事的,晓得这时节不能出来添乱。”
黎掌司深夜被叔叔叫出来,站在宫门前的冷风中,尚自有些懵懂,只随声附和道:“是啊,难得他们懂事。听说贞锦依近日在宫内也极安静。”
后面这句话多少有点表功的意思。
黎安民背向只开着一道缝的内城宫门,眼睛远远看向外城门的方向,紧锁眉头深深思索,似乎没有听到这个侄儿在说什么。
黎掌司瞟一瞟门前站着的满身肃穆的几个红衣内监,便住了口,裹紧了斗篷,强忍着涌到嘴边的一个呵欠,恭敬地看着面前这位外头的人褒贬不一的“大权监”。
黎安民沉默一会儿,似乎下了个决心,抬起眼皮,目中精光射出,对面前一个提督吩咐道:“既然人已经扣下,这事也没什么可遮掩的。这就送到圣上那里去,请圣上裁夺。”
那提督听了,立即应了声“是”,转身跑着出去分派。
黎安民又对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红衣太监说道:“钟监正,你们御马监再多派些人,去九门提督那里看着些。他若是听话就罢了,如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