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孟秋,西北戎狄一同来犯,占西北部十二郡。戎狄首令族人效仿耕种。
然此地虽无半年冰封,却也苦寒难耐,粟勉强得生,却仍是远不足养活这么多人。
民众食不果腹,衣难御寒。
戎狄觊觎起更南的地区来,拒绝和谈,再次征兵,准备南下。
朝廷果真要向南迁都,各大族也纷纷举家南迁,谢家自然也要跟去。
谢湙同父亲谢昞一样,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忧愁。举家搬迁、再建新宅,其中开销自是不少。再说如今朝廷迁都不是为更好开疆扩土或是管理天下,而是被戎狄所迫,又怎能不令忠者担忧呢。
谢清、谢沄两个却倒是赞叹起范瀛料事之神来。对于他们而言,搬家不过是换个新鲜地方住着,之后还是能享受富裕生活、练法术玩,自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新都之宅已安排妥当,一行人缓缓向着新都进发。
谢湙翘起帘子,探头望向车外,层层山峦已尽染红色。
“原应是壮丽之景,可惜如今凄凉了。”他轻声叹道。
风已经发寒了,吹得他鬓边的发丝胡乱地飞舞着。他将身子向车内收了收,轻轻放下帘子。
谢沄道:“正值青年,何必日夜叹气?你之前不是说以你的水平定能考得功名吗?倒不如想办法为朝廷出份力,比在这里叹气要强。正经我倒是没希望咯,这几年功课差的太多,去做道士还行,考功名嘛,没戏咯!”
谢湙怅然道:“我原先不知事。就凭一篇谈论礼义的文章,岂能那么容易脱颖而出?再说了,就算这种文章写的好,定能救得了国吗?”
谢清白了谢湙一眼:“真没意思。又不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一刻的时候,你天天这样唉声叹气,叫连我们能享受的生活都享受不好了。朝廷还是很富的,我们生活还是能像以往一样,换个地方而已。就算再打过来,我们肯定也是能脱身的,受苦受不到咱们头上。”
谢湙不再言语。
在新都居住不久,戎狄再次南下,更加迅猛。先前屡战屡败已让朝廷军队闻风丧胆,再加上消极抵抗的情绪蔓延,粮食缺少,军无斗志。
不出数十日,戎狄已夺得北部大部分土地,直逼京城。
皇家仓惶南逃,那些达官显贵、名门望族自然跟去,在江水南岸暂落脚跟。
百姓四散逃命。
这一次南迁比上一次慌忙太多。戎狄如此强悍,又有如此大的胃口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朝廷几乎没有退路了。
西北步步紧逼之时,东南沿海贼寇越发猖獗,已从起初在海上劫掠商船、渔船变成了上岸杀人放火。
瘟疫流行,谢湙的父亲、长兄、六兄去世。姨娘昭月不知去向,次兄五兄同母亲往南方去了。
谢湙和范瀛留在了北岸,做了传递消息和公文的人,是兵是吏已然说不清。
谢湙本要范瀛跟着郑苒去南方,奈何范瀛硬是要跟着他。
这里是临近前线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战场。戎狄生性凶残,若落到他们手里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想在这里待的。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在这卖命,自然不会顾他是不是孩子。
这个冬天江上结了厚厚的冰,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冰化的时候发了大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次年季春,前线城池濒临陷落,谢湙、范瀛冒雨去求援,却被一队戎狄赶上,已难逃脱。
眼前便是一水,正前有一座木桥。
范瀛回马将谢湙挡在身后,喊道:“兄且先行!我随后就到!”
谢湙未曾多想,便上桥跑到对岸去了。范瀛翻身下马,右脚后撤,扎下弓步,右手轻抚陆离佩中间圆环,快速顺着转了三圈,又在中心空洞一点。
转瞬间黑雾弥漫,范瀛双臂猛地张开,身后河水涌起,涨得极高,猛拍下来,将那伙戎狄吞没了。
滔滔江水里,几处怪影闪现。
他浑身一凉,又有些轻飘飘的。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拽住,他仿佛被扯住一角的轻纱坠入江底。
腰间出现条条铁链,一端向看不见的远方延伸开去,另一端狠狠地扎紧他的魂魄里。
他在江中悬着,江水荡漾出了些血红。
不知为何朝廷拒派援兵,城池陷落,对峙线又南移了数百里,已经快到江岸了。
谢湙毅然选择了返回江北岸,归途遇见一道士,得知故乡已经成了荒野。
道士问他欲往何处,他如实相告,说要找故人。
道士对他说:“那里已经尸横遍野,何处翻去?活下来的都走了,不管你那位故人是死是活都不可能找到。不如随我一同上山。”
他不同意。道士说这次作乱的还有些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