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有材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正午时分,明朗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刺得他的眼睛睁不开。
几个士兵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架子上的物品被扫落在地上,发出乒乓哗啦的脆响。
所有箱子和柜门都被打开,士兵们拿的尖刀在柜内乱捅一气,嘴里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靠墙的雕花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绣纹官袍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正在把玩手中的匕首。
他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态度拘谨,目光阴冷。
吴有材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却发现视线模糊不清晰,他心底咯噔一下,猛地转头,跟那个穿县令官服的男人对上眼神。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嘶——
吴有材觉得右眼一阵剧痛,像是用刀剜过一般,直刺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霎时一片空白。
*
坐在椅子上的郑观似乎察觉到什么,朝床榻方向看去,见吴有材茫然地瞪着眼睛,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们。
郑观转动手中匕首,淡淡笑道:“毒蜈蚣啊毒蜈蚣,不愧是纵横江湖二十年的贼匪头子,老巢藏得挺深!不过这回多亏吴大人,要不是他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本官也不能这么快找到找蜈蚣寨。”
吴有材心里乱成一团,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看见一个穿着县令官服,长相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可听了郑观这一番话,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费力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房屋内的摆设,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这里是蜈蚣寨,他此时在大当家毒蜈蚣的卧室里。
2.
吴有材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猛地抬头看去,身穿县令服饰的男人朝他走来。
这张脸十分熟悉,似乎在他的记忆中忽远忽近。
“吴大人,毒蜈蚣可是个硬茬,小心他狗急跳墙……”郑观眼见“吴县令”靠近毒蜈蚣,特意提醒他一句。
“多谢郑大人关心,一个废物匪首不足为惧,况且本官一向小心谨慎。”吴县令朝郑观拱一拱手,笑容中带着几分阴邪。
*
吴有材睁开一只眼睛,死死瞪着“吴县令”。
这个人长得几乎跟他一样,眉眼嘴唇,颧骨下颌,完全没有差别。
但神态和气息略微有些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对于不熟悉吴县令的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没人能察觉出异样。
几个搜查箱柜的士兵注意到他,纷纷围上来,嘴里说些刺耳难听的话,调侃嘲讽他。
“吴县令”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供人取乐的跳梁小丑。
吴有材浑身颤栗,整个人冰冷僵住,仿佛瞬间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
吴有材年少的时候,被一个神秘男人带到蜈蚣寨,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蜈蚣寨地处高山峻岭当中,入口极为隐蔽,外人没有详细地图指路,根本摸不到这里。
带他回来的男人是独眼盗匪,为人狠辣阴毒,在蜈蚣寨落草为寇,江湖上人称“毒蜈蚣”。
毒蜈蚣在二十年前就叱咤风云,北镇府司曾多次悬赏缉拿,但别说抓捕他归案,就连他身影都找不着。
吴有材拜毒蜈蚣为师,得他真传,练成一身好功夫。
毒蜈蚣死后,他接手蜈蚣寨,成了大当家。
为了维护威信,震慑一群手下,他化妆假扮成毒蜈蚣的样子,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只是偶尔回一趟蜈蚣寨,给属下发号施令。
蜈蚣寨上下百十号人,只有他的亲信麻杆知道这些秘密。
3.
“吴县令”下了命令,让士兵用粗铁链把吴有材锁起来。
吴有材任由士兵动作粗暴地往他脖子和手脚上锁铁链,眼睛直勾勾盯着站在面前的吴县令。
直到眼睛发酸刺痛,他才垂下头,闭上双眼。
他反应再迟钝,也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眼前假扮他的人,正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伙伴。
他被麻杆出卖了!
*
吴有材意识到,在他昏迷不醒的这几天中,他被人算计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猛的从床头抓过来一面铜镜。
看见镜中映出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孔,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镜中是一个苍老的男人,面容蜡黄枯槁,肌肤干瘪,皱巴巴的全是老褶子。
他蓬乱的头发一片灰白,右眼已经瞎掉,留下一个丑陋的肉窟窿,右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将干裂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