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晕厥,自然荣庆堂上又乱腾了一阵。
咸鱼少年被救醒后疯魔了一般大呼小叫,嚷嚷着要见林妹妹,几个丫鬟都按不住他。
后来还是贾政出面,当着贾母、元春和王夫人的面狠狠扇了贾宝玉一巴掌,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与贾宝玉东暖阁中的鸡飞狗跳相比,林黛玉的西暖阁中,紫鹃、雪雁还有小红都早就开始为林黛玉收拾着行囊,准备连夜搬走。
林黛玉在自己住了多时的暖阁中怅惘良久,幽幽道:“紫鹃,雪雁,小红,除了我从扬州带来的物件、衣裙,以及琰哥儿送我的东西以外,荣府的东西一件咱们也不动。”
紫鹃抬头瞥林黛玉一眼,就知道自家姑娘对荣府已经是伤透了心,彻底失望,不愿意再沾染荣府的任何瓜葛。
雪雁却嘀咕了一声:“姑娘,别忘了当初从扬州来时还带了几大箱子金银细软呢,怎么也值个万把两银子!要不要跟琏二奶奶说说,让她还给小姐?”
小红撇了撇嘴:“雪雁,你也是忒傻,你见过肉包子打狗还能讨回来的吗?那位——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你想从她手中要银子,那是白日做梦了!”
自打被王熙凤鞭笞成重伤之外,小红自是心里恨极了王熙凤。
林黛玉在旁叹了口气:“都是些身外之物,在意那些作甚?再说咱们平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去了那边,难道琰哥儿还能难为着咱们不成?
雪雁,放心,你们几个的月钱一文都不会少的。”
紫鹃也是叹息:“算了,反正咱们家姑爷也不缺那点家用,姑娘的那些银子就先留在荣府,以后再说吧。”
紫鹃心道:以姑爷的强势,他早早晚晚都要替姑娘出头,把应该属于姑娘的东西要回来的。
林黛玉闻言缓缓点头。
其实两个丫头知道的都是皮毛,那都是面子上的事。
林黛玉自个清楚。
她当初从扬州过来,可是带了将近十万两银子,她娘贾敏的嫁妆。
她当时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怨恨父亲将自己撵到京城来寄人篱下。
现在想起来方明白,在几年以前,父亲林如海就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对荣府起了托孤之意。
可惜,那笔银子早就进了荣府的公库,想要要回来,比登天还难。
估计荣府上下,没有一個人还记挂着这事。选择性遗忘了。
不过,林黛玉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子,根本不计较这些。
她心里很清楚,贾琰此举纯属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实际上,早上才动了扩建改建会芳园的心思,这才晚上,贾琰不可能已经改建出几座暖阁来。
元春之所以这样讲,无非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当然,从会芳园中收拾出登仙阁来,让林黛玉主仆数人临时住进去,却不是什么问题。
事实上,这个节骨眼上,阿昌带着东府的人正在秦可卿和尤氏的指挥下加紧收拾。
屋子都是现成的,家具一应陈设也是现成的,无非就是添置一些日用品,保证供暖就行了。
元春也会住进去。
毕竟她是林黛玉最好的“遮阳伞”。
……
夜幕深垂,春寒料峭。
林黛玉主仆四女带着不多的行囊,元春也从贾宝玉的暖阁中出来,一行人急匆匆出了贾母院,贾琰带着两辆马车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荣府诸人明知林黛玉离府,但却都故作不知,无一人出面相送。
只有贾母在荣庆堂中一声叹息,扭头冲鸳鸯道:“鸳鸯,你明儿去会芳园走一遭,看看玉儿住得是否妥当……不管怎么说,老身是有些对不住这没娘的孩儿。”
鸳鸯也有些唏嘘:“老祖宗,您就放心吧,我看那琰哥儿对林姑娘视若珍宝,一定不会亏待了她的。”
鸳鸯瞥一眼贾母满头银发,黯淡的脸色,又宽慰道:“老祖宗,林姑娘年纪小,但有主见。
既然她认定了琰哥儿,就一定不会回头。
我听紫鹃说,她早就央求老爷给扬州的姑爷去了信,说了她与贾琰的婚事……”
贾母苦笑摇头:“就随他们去吧,老身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我将来去了底下也好见她娘。”
且说贾母院门口,林黛玉和贾元春带着几个丫鬟正准备上车,突见一道黑影从仪门那边的抄手回廊处冲来,顿吓一跳。
稀疏的月光下,贾宝玉披头散发,面色煞白狰狞,一如恶鬼夜叉。
“宝二爷……你……你要作甚?”紫鹃和雪雁上前护住林黛玉,颤声道。
贾元春柳眉紧蹙,她上前去扯住贾宝玉的胳膊,柔声道:“宝弟,外边天寒,小心着凉,走,姐陪你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