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贾琰与冯紫英、诸葛青和薛蟠骑马出城,去了城外的酒坊。
绚烂的夕阳余晖铺洒在这座看起来焕然一新酒坊之上。
贾琰抬头望着酒坊正门那烫金的运昌隆匾额,目光又从两侧门厢上的对子上掠过:“纯粮精华匠心窖藏,人间佳酿十里飘香”。
这对子字字飘逸有力,纯正的古风隶书,一气呵成,柔中带刚。
明显被翻新的酒坊青墙黛瓦,深不可见。
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根深繁盛,一条已有绿芽萌生的枝丫探出墙来,两三只灰色的雀鸟跳跃在枝头,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
贾琰忍不住向冯紫英三人翘起了大拇指:“酒坊新生,悉赖三位之功!”
冯紫英呵呵笑着:“还别说,这都是文龙亲自带人操持的,看看,还有些新气象吧?”
薛蟠得意大笑:“咱可是堂堂薛家商号的少东家,干这点事还不是弹指一挥?”
诸葛青忍住笑,提醒道:“文龙,不是弹指一挥,是信手拈来?”
薛蟠大咧咧挥手:“都一样。反正薛大爷想干甚事,就没一件干不成的!”
贾琰深望着薛蟠,笑而不语。
不过薛蟠居然还能干点正事,这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同样是浪荡纨绔不成器,但与贾琏、贾宝玉相比,薛蟠其实还算好的。
四人说说笑笑走进酒坊。
哪怕今儿是大年初一,但酒坊内上百工匠依旧忙碌穿梭,分门别类,干得热火朝天。
杨三正在带领几个伙计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清理原先的老窖池,已接近完工了。
贾琰几人饶有兴致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围观。
十多口窖池,足见酒坊昔年的生产规模。少年他娘李氏在世时,该是何等兴盛的场景。
一口窖池其实就是一个方形的深坑,每一个坑由两个小坑组成,对称均匀,紧紧相依,而两个小坑也有差异。
一個稍大,一个稍小。
杨三走过来抱拳行礼道:“少爷,几位东家!窖池马上完工,等明儿就可以封窖……少爷请看,这就是夫人独创的鸳鸯窖,与其他酒坊的单一窖还是不一样的。”
贾琰面带微笑,心道这杨三既专业又务实还肯干,的确是个很靠谱的酿酒工头儿。
杨三又指着大点的窖池道:“少爷,大的叫夫窖,小的叫妻窖,夫人当年说,取夫妻鸳鸯长久相伴、不离不弃的意思。”
杨三说着,微微怅惘,眼角就又噙满了泪花。
“少爷,若没有夫人独创鸳鸯窖,就没有咱们家的逍遥春哇……”
杨三抹了一把泪,偷摸瞥了冯紫英三个,凑近贾琰压低声音道:“少爷,不管是南酒北酒,各地酿酒其实都差不离儿。
只是在窖池起酵上咱家独门秘方,有了夫人的鸳鸯窖,以老泥培育新泥,最多……”
杨三掐起指头算了算:“连夜赶工,上元节就能起第一批新酒,月末前就能上市!”
贾琰还未说话,旁边的薛蟠就连声叫好。
正在此时,有个二十来岁的伙计急吼吼跑来,大叫道:“杨师傅,不好了,我们去东边绣水河拉红泥,没想到周家酒坊和其他一些酒坊的人堵在那边,不许我们取泥,真是气死人了!”
杨三愕然:“为啥子?河边红泥又不是哪家的私产,京师一带的酒坊都在取用,凭什么不让咱们用?”
“杨师傅,还能为啥?不就是怕咱们酿出好酒来,抢了他们的买卖,所以那几家酒坊就联手给咱捣乱呢。”
杨三还没说什么,连贾琰都在沉吟不语,薛蟠就破口大骂起来:“日他个亲娘咧,敢给咱捣乱?这是活腻歪了不是?”
诸葛青面色一沉,踱步上前,望着那个伙计淡道:“你可告诉过他们,你们是运昌隆的伙计?”
伙计扫诸葛青一眼,他虽不识,但猜出这一定是自家酒坊背后的贵人。
就毕恭毕敬行礼道:“回公子,说过了,但他们说了,不管是哪家酒坊,也得守规矩,不出正月、不祭酒神,不能取泥!”
诸葛青勃然大怒。
运昌隆有光武卫的诸葛家背景,他早就命人放出风去,没想到还是有酒坊的人敢跳出来捋虎须。
薛蟠嚷嚷道:“你们几个,都去,都去,把所有伙计酒工都喊上!狠狠跟他们干!怕什么?打死人,自有薛大爷担着!”
薛蟠唾沫星子四溅,拍得胸脯叭叭响。
贾琰面色微沉:“闭嘴!我们是开酒坊做生意的,又不是地痞流氓,干什么干?”
贾琰心说你担个屁,你在金陵打死冯渊,若不是贾雨村徇私枉法,估计这会儿早就重新投胎做人了。
贾琰平日里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突然发起怒